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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他眼前金星亂冒,忽然想起藝雯與母親,在打手咆吼聲中像是得到若干安慰,他漸漸昏迷。

  這時,無線電話響起,有人接聽,接著,沉聲說:「住手。」

  紀和滾到一邊,掙扎著想站起來,可是胸部劇痛,他知道肋骨已經折斷。

  「拖出去,丟遠一點!」

  兩人被紮上尼龍手銬,拖上貨車。

  紀和拼命呼吸以圖清醒,他們被丟在公園沙地裡。

  身上電話,手錶,身份證,保健卡,鈔票……早被搜去。

  天才濛濛亮。

  紀泰忽然大笑,一邊笑,一邊痛的嗆。

  紀和問:「你笑什麼?」

  「他們始終不知道我們誰是紀泰。」

  紀和也忽然歇斯底里笑出來。

  「紀伯欣終於替你還債款,紀泰,記住,他對你有恩。」

  「他應當報警:這幫人綁架,非法禁錮,勒索。」

  「紀泰……」紀和想與他講道理,可是痛的咳嗽,吐了一地血。

  紀泰驚道:「快去醫院。」

  正在危急時分,忽然聽見有人叫道:「在這裡,在這裡。」

  一個少女撲到紀泰身邊,握住他的手,痛哭失聲:「紀和,紀和。」

  紀和看到今敏蓬頭散髮那樣擁抱紀泰,但是口中叫他名字,不禁好笑,隨即有發呆,今敏為何如此傷心。

  呵呵,傻子也該明白了。

  卞律師說:「快,快送到私人診所。」

  紀泰呻吟:「報警。」

  卞律師厲聲喝:「住嘴。」

  她幫手扶著兩人上車,這時紀和醒來。

  剛相反,紀和醒來時只有遺憾,生活沉重,最好一眠不起,什麼都不用應付,一日恢復知覺,又得象希臘神話中巨人西斯夫斯,每日吃力把一塊大石推上山,晚上石頭滾下來,第二天又再次用血汗推上,這塊巨石並非什麼偉大事業,華麗理想,他不過叫生活。

  他歎一口氣,渾身發痛,不禁呻吟一聲。

  一個女子站在窗前,聽到聲音,轉頭過來,「醒了。」

  他走近,紀和忍不住輕輕呼喚:「藝雯。」

  一張臉探近,卻是卞律師。

  「藝雯,那是你女友的名字?」

  紀和傷上加傷,「她已經與別人結婚。」

  「今敏呢?」

  「今敏是好兄弟。」

  她籲出一口起,「你倆萬幸,只是輕傷,紀泰臉上縫了四針,你嘴唇破裂,也是四針。」

  「為什麼不報警?」

  「欠債還錢,紀泰有錯在先,年輕人一旦成為警方熟悉人物,以後很難出來行走。」

  連律師都那樣講,紀和還有什麼話好說。

  「債項已經還清,紀泰又可以從頭開始。」

  這時,房門打開,進來的人也穿著病人袍。正是紀泰,他過來緊緊握著兄弟的手,兩人都一臉瘀青。

  卞琳歎氣:「你們為難兄難弟四字下了新的注釋。」

  紀和問:「今敏呢?」

  「回家去了,未免尷尬,我沒否認我不是紀和。」

  兩兄弟忽然笑了,扯動傷口,又大聲呼痛。

  卞琳又好氣又好笑,「我有一件事同你們說,紀泰,紀先生請你回去看他。」

  紀泰不出聲。

  紀和忍不住:「為什麼父親同兒子說話要通過律師?馬丁路德說……」

  卞琳瞪著紀和,「此事與你無關。」

  紀和不服氣:「馬丁路德說上帝的救恩毋需通過教會做中介才能得到,紀伯欣為什麼要你傳話,他為什麼老用中間人?」

  卞琳看著紀泰。

  紀泰:「說我不去。」

  他索性回自己病房。

  卞琳生氣,「紀和,這筆賬算在你的爛嘴上。」

  「父子說話,拿起電話不就行了。」

  卞琳忽然說出真相:「紀伯欣中風,已不能言語。」

  紀和張大了嘴,又合攏。

  「他想見紀泰一面。」

  「紀泰可知他病重。

  「紀先生健康一向欠佳,紀泰如果希祈得到遺產,他非回去不可。「

  「紀泰不稀罕繼承任何遺產。「

  卞琳無奈攤攤手,「我不過是律師,我只能做到這麼多,他們父子之間有鴻溝。」

  「我試試說服紀泰。」

  卞律師站起來,「我還有其他事,醫生說你倆隨時可以出院,失陪了。」

  她一走出病房,今敏便怒氣衝衝進來,「紀泰,都是你害紀和,我罰你洗廁所半年。」

  紀和好笑,「我不是紀泰。」

  今敏答:「你少和我來這一套。」

  「你看清楚,我是紀和。」

  「你是妖精所變假紀和,我一棒打下,你原形畢露。」

  紀和覺得好笑,「你可以考我功課,以分真偽。」

  今敏卻說:「紀泰,回去見你父親,養父對你恩重如山。」

  紀和卻說:「我也這麼想。」

  「紀泰,這也許是最後一面,一年易過,又是春假,回去走一趟可好。」

  紀和忽然問:「你為何堅持我是紀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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