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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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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倆齊齊瞪同學一眼。 有女同學輕輕唱:「我們是星羅兒我倆是孿生……」 紀和忍不住笑。 紀泰沒好氣,怒目對女同學,「回到初中去。」 兩兄弟走出課室。經過校園,紀泰忍不住說:「環境真美。」 紀泰這樣答:「再美也不是家鄉,我們到人家的國土,有個目的:不是求文憑就是拿護照,人家也知道我們存心,故此關係日差。」 「你在此接受中小學教育不該這麼想。」 「我拿到文憑就走。」 紀泰帶他到一間小餐廳坐下,叫了龍蝦牛柳餐。 「這裡只賣一種食物,故此精湛美味,門庭若市。」 紀和抬起頭,「只做一樣?」 「是,你可以吃龍蝦,也可以淨吃牛柳,但是其實只是龍蝦牛柳。」 紀和領會:「專注。」 女侍走近。 紀和一看,呵那雙晶亮眼睛,他驚喜:「今敏。」 女侍聽見有人叫她名字,凝視客人。 她看到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年輕人,到是吃一驚。 紀和問:「你在這裡工作?」 她答:「有些人不幸需要工作來維持生活。」 紀泰不理她的揶揄:「我正想找你,我要功課。」 紀和輕輕說:「有我呢。」 今敏沒好氣:「你想搶我生意?」 紀和啼笑皆非。 紀泰把功課題目交給她。 她寫下來,「嗯,老好泰索托夫案。」像是耳熟能詳。 這時領班走近,「有什麼問題?」 今敏連忙抬起頭,「一切妥當,兩杯黑啤酒,一客半熟,一客半生,拌牛油汁,不,我們不售甜品。」 她輕盈走開。 領班這才放心,人多店雜,不少年輕人在這裡交易毒品。 紀泰看著今敏背影,「這麼多女同學,數她最粗魯不文,口口聲聲就是錢錢錢,金錢萬能?」 紀和低頭只是笑。 紀泰在許多事上也只得十五六歲智力,他還取笑紀和。 他們享用美味午餐,紀和放下豐富小費。 他輕輕問今敏說:「你很能幹,自食其力。」 今敏一怔,不出聲,快手收拾桌子。 紀泰把他一把拉開。 「同她多講幹什麼?」 「她的時間如何分配,讀書,打工,還要替人代寫功課。」 「許多同學都如此苦幹,三年級有一個魚腥大律師,每朝四時正到魚市幫他父親宰魚,然後沖一沖身便來上課,三年來魚腥逼人。」 「真叫人慚愧。」 「我完全不明這些人為何苦苦戰勝出生出人頭地,人生還不過短短數十載,奮鬥完畢,已垂垂老矣,叫什麼?是非成敗轉成空,幾度夕陽紅。」 紀和忍不住笑,「你歪理連篇。」 「我幸運,我有一個終生營營役役的父親,所以我可以胡謅。」紀泰也有自知之明。 紀和問:「我回家,你呢?」 「我約了人打水球,晚飯時刻見。」 果然,兩點過後,今敏下班,自餐廳出來。 他迎上去。 今敏見他便說:「後天交功課給你。」 紀和笑,「我不是紀泰。」 她仔細看他,「對,你是另外那半。」 「我沒時間,我有課。」 「我送你回學校。」 「你們兄弟倆另請找消遣。」 她跳上公路車走了。 紀和只得回家做功課。 傍晚他與紀泰討論泰索托夫案:「其實你自己可以寫功課:結局軒尼斯敗訴,心理醫生無罪,不過,法官為此案震驚,他建議改例:當公眾有危險之際,醫生病人保密條例不再存在,結果在八六年立案。」 紀泰呆呆聽著。 紀和以為他左耳入右耳出。 誰知紀泰說:「以後,誰敢對醫生說話?」 紀和拍一下桌子,「聽,聽,這就是後果。」 「你打算寫多少字?」 「我今晚起草稿。」紀和摩拳擦掌。 「紀和,你是個怪人,你看到功課竟急不及待、興奮莫名。」 「每個人都有一個死穴。」 紀泰笑,「我的練門是美麗女子。」 他取過外套,預備出門。 「夜了,明日還要上課。」 「才九點多,你要不要跟著散散心。」 紀和搖頭。 那晚,他讀資料到深夜,紀泰還沒有回來。 第二天一早,他卻精神奕奕地在門口等紀和一起上課。兩人在校方停車場已遇到挑釁的同學。他們穿一式黑外套,胸口繡著白色∑ΔΩ希臘字母。 紀和警惕。他有點悲哀:至高學府,讀到畢業需要七位數字美圓費用,同學裡卻存在這種地痞流氓。 他們在背後這樣說: 「成雙成對那樣出現,喲,真繁殖得快,象蟑螂,一個月間由兩隻變一萬隻,殺之不盡。」 「叫支那人排隊往懸崖下跳,一百年也死不乾淨,後邊又在大量繁殖。」 「一代一代,除出生養,不知其他,我們尚未結婚,清人已經做了祖父。」 紀泰動了動。紀和拉住兄弟,低聲說:「不必同他們一般見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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