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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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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不學乖,他會失去那美麗的女孩子,此刻,即使只有一半,但一半也還是一半。 第二天店裡進來一幫遊客。 嘻嘻哈哈,買了不少有東方味的東西,那堆玻璃鐲子,以每只三十元售出。 我放仔細了眼光,提防他們順手牽羊,一邊又要同他們說,在香港買東西也斷不是漫天討價,就地還錢。 忙得要命,才做了幾百元生意,他們走棹之後我鬆口氣。 我連忙把貨物擺回原來的位置,檢查下,幸虧沒有什麼是掉了一塊的。 這些美國遊客真令人憔悴。 我覺得疲倦,便想提早關門,才站起來,有位中年太太推開我的店門。 這種通常是最好的主顧。我連忙迎上去。 她隨意看一看我的貨色,伸手指指一件最貴的大花瓶,叫我替她包起來,並不還價。 在付錢的時候問:「有一位司徒先生,是不是你們常客?」 「哪位司徒先生?」又是一個查人的。 「中年,兩鬢白,高大身裁。」那位太太形容著。 我一聽便有點分數,但面上不動聲色。 我假裝側頭想了想,笑答:「客人多,記不清。」 她又耐心的問:「有沒有一位小姐,二十出頭,長得很美,留一把長頭髮?」 我也搖搖頭,「不記得。」 那位太太歎口氣。 我微笑問:「你是司徒太太吧?這瓶我幫你提出去。」 「不用,我自己來。」 「小心走。」 她向我點點頭。 當然她不會相信我不記得這兩個客人,只是我不想牽涉在客人的私事裡。 她出門,我替她拉門。 事情很明白。中年太太找中年丈夫,她知道丈夫有一個年輕的女朋友。這個女孩子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一個有錢,一個年紀與志趣都與她相近,不易選擇。 中年人當然不止帶年輕的女友到我這片店來買東西,這位太太四處打聽他不知有多少次,她雖然在我這裡得不到什麼消息,但別人未必似我般不發一言。 所以這件事遲早穿崩。 我深深嘆息。 真麻煩,總共才兩個性別,已經這麼麻煩。 我鎖門提早回去休息。 我那夜睡得並不好,夢見所有的冤家都聚在一塊兒,大打出手。 驚醒後不禁笑起來,這關我屁事,要我關心。 我去開店的時候精神仍然恍惚。 我這些客人來來去去,左右我的精神,我必須要控制我自己。 有一位經紀上門來,他是珠寶掮客。 我說:「老張,你的東西太值錢,我買不起。」 「最近淡,我不得不多走幾間鋪位。」他無奈。 「我對你的貨最感興趣,攤開來看。」 「有些舊胸針,最近有客人自翡冷翠帶回來,那時很流行用銀鑲半寶石,你或許會買。」 他讓我看貨色。 真美,又來自那樣的古都。 我問:「這東西至少也有紀念價值,是什麼人賣出來的?」 「嘿,這是世界性問題,人人都等現鈔用,多少名人的後代把字畫以至紅木家私都賣出來……」 我問:「經濟那麼拮鋸?」 「噯,你有所不知,套了現款去舞廳跳舞呢!」 「要命。」 「不說你不知道吧?」他笑。 我搖頭深深嘆息。不肖子孫自古多。 「這幾隻玻璃鼻煙壺不錯哇!」老張說。 「假的。」我笑。 「像你這麼老實的人,居然也賺錢。」 「我也是個老江湖了。」 「這幾樣東西,先留在你這裡可好?」 「好的,有人要才算錢,我也周轉不靈。」 老張說:「再見。」 「慢走。」我說。 那幾隻胸針美得不得了,有一只是新月型,鑲滿碧茜石。碧茵中的特有蟬翼裂紋清晰可見,玲瓏美麗,我在胸前比一比,不如奢侈一下,買下來自己用。 正在這時,有人推門進來,我抬頭一看,咦,是志德與他那美麗的女友。 他們兩個人又在一起了? 連我都為他們喜上眉梢。 那女孩子穿著新近又流行回來的大毛衣,束馬尾巴,手臂繞在志德腰間,嬌嚀動人。 她同我說:「有只瓶子,想還給你。」 我說:「貨物出門,恕不退換。」否則人人看膩了來換別的擺,我豈非吃西北風。 「不,我不用你退錢。」她把瓶子與鏡子取出放櫃檯上,「我不要了,我同志德說明白,我要的是他。」 「啊。」這麼奇妙。 「所以瓶子不要了,其他什麼都不要了,只有他是重要的。」她很甜蜜的笑。 我放心了,「既然如此,瓶子不瓶子又有什麼關係?」 那女孩子扮一個鬼臉,「再見。」 他們兩個人走了。 我胸中陰霾一掃而空。 再沒有比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更愉快了。 我把那只瓶於放回原處,再者有誰有緣來買它回去。 我不希望以後再看到志德與他的女朋友。 我伸個懶腰,陽光射在我身上,暖洋洋有說不出的舒服。 在這個小小的琉璃世界裡,我看盡人生百態。我是一個觀眾,不參予任何一場戲劇,但人都是天生的演員,在我身邊兜來兜去,令我大飽眼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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