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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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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笑的問她:「看中了什麼?」 「我的男朋友可是來過?」她急急的問。 我一怔,忍不住反問:「哪個男朋友?」我並沒有故意要諷刺她的意思。 她並沒有時間來同我介意,她只是說:「年輕的那個。」 我說:「啊,他,是他來過。」 「他說什麼?」 「他來買你買走的那只瓶子。」 「啊!」 我希望她覺得慚愧。 但是她沒有,她緊張的追問:「你說什麼沒有?」 「我沒有說閒話的習慣。」我聲音沉下來。 她鬆口氣,開始有點尷尬,隔一會兒她說:「我很重視他。」 「誰?」這次我是故意的。 「志德。」 「年輕的那個?」我又問。 她聽出我不悅,笑了。她笑起來美得驚人,我想這麼美麗的人有資格做任何壞事。 我忍不住說:「重視他就該珍惜他。」 她吐吐舌頭,俏皮的笑。修長的腿包在牛仔褲中,有說不出的美。 「我與志德是同學…」她說:「嘿,給我一杯咖啡好嗎?」 「請自便。」 她仿佛有坐下去的意思,我並不歡迎她。 但是我也不能趕走顧客。 有根多男人對於這樣的美女會趨之若鶩,但我卻同性相拒,或許有些微的妒忌? 我迅速釋然。 「看中什麼沒有?」 「你有沒有得賺?」她忽然問。 「沒得賺,何必打開店門做生意?」 她又笑,「你很能幹。」 「一點小生意,說不上能幹。」她喝完咖啡,站起來,「我走了。」 「有空再來。」我客氣著。 她揚揚長頭髮離去。 下午一個年老印度婦人上門來兜售一些玻璃鐲子。 我說不值錢。 她愁眉苦臉站在我面前,懇求說什麼價錢都可以。 我被她纏得沒法子,「五元一隻吧。」 那印度老婦把一包鐲子遞上來給我。 我數一數,也有三四十只之多。 玻璃鐲子很美,手工也狠細,我的思潮飛出去老遠,童年時有印度籍小朋友,腕上也戴這種鐲子,我曾經希望獲得一隻,當然人家沒有割愛。 又想到印度人到哪裡都要擺攤子賣他們家鄉的特產,無論是香港紐約倫敦,橫巷裡總嗅到印度線香味。 我心軟下來,取出一張五百元鈔票給她。 她道謝而去,沙厘裙已經相當殘舊。 開一片小小的店便看盡人生首態,也可以算是值得,我就是這樣,在這個世界裡過日子。 並不覺悶呢!當初學的是設計,滿以為畢業後可以揚眉吐氣,在國際上揚名,至少也做一個城裡的名人,誰知開店做了老闆娘。 名氣要來得早,遲來的一點,鋒頭只使人覺得淒涼,當事人必須太過珍惜這些微的與眾不同,特意作出一付天生麗質難自棄的樣子,偏偏她二十年前又曾經美麗過,太努力地維持留不住的東西,太勉強太著痕跡,不是淒涼是什麼?好比丈夫已變心,為妻的拼命作出賢良之態來纏住那顆心…… 我用手支撐著頭,等時間過去。 今日沒有客人。 我用手指串著玻璃手鐲叮叮的轉動。 我在鎖店門時發覺那個叫志德的男孩子在等我。 「去喝杯東西?」他問我。 「你想知道什麼?在這裡問也一樣,可以省下時間與鈔票。」我說。 他一怔。「有沒有人告訴你,人太聰明是不好的?」 「看你怎麼運用聰明,」我微笑,「像這一次,我便用得很對。」 「你可能會失去一個朋友。」他說。 我又笑,不語。 「你不屑認我做朋友?」他解嘲的說:「是不是我太婆媽?」 「我不會那麼說。到什麼地方去喝那杯東西?」我不想太傷他的自尊心。 我們到附近的咖啡店坐下。 這個癡心的男孩子不知從何開日才好。 過半晌他說:「她來的時候,是否一個人?」 「我沒留意,顧客大多。」 他苦澀的說:「你何必守口如瓶。」 「你又何必知道大多。」 「我不是聰明人。」 「可以學呀!」 「學不來。」 「如果她不是一個人來,你又打算怎麼樣?」我反問。 他怔住。 「看,沒有後果的事,追究也無益,我給你一句忠告:決定採取行動,才去質問她。行動有兩種:一:處之泰然,毫無反應;二:與她絕交。無論答案是什麼,你要是放得開,就索性乾脆不聞不問,你明白我說什麼?」 他呆了很久,終於點點頭。 「愛她的話,管她是什麼類型的人。愛情是盲目的,你何必又張開眼睛,尋煩惱。」 「你真是聰明。」 「聰明人最聰明的地方是看穿世情之後裝糊塗。」 他用手撐著頭,「理論我是完全明白,但實踐起來肯定有困難。」 我笑,「會習慣的。」 「你也是由聰明而轉入糊塗的吧。」 我笑而不語。 時間到了,我起身告辭。 有些人是特別喜歡斤斤計較的,誰對不起他,誰不欣賞他,誰不是他的朋友,誰又出賣了他,這位年輕人可能也犯同一的毛病。 我歎日氣,還自以為黑白分明,做人認真呢,誰知吃盡了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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