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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沒有怎麼樣,」我溫和的說:「你同你的同事去玩吧,明天我再請你。」

  「你不是生氣吧?」

  「自然沒有,多年老朋友,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明天我等你秘書安娜的電話。」我幽默地剌她一下。

  她卻已變得麻木不仁,一點也不發覺,說聲好,就放下話筒,完了一件事。

  真可怕,打電話給男友都有勞秘書,將來與丈夫、子女聯絡,亦全用秘書?

  她怎麼攬的?事到如今,我發覺我完全不認得她。

  她完全變了。

  我放下書,問弟弟:「有什麼節目?」

  「我們打算去看電影,來不來?」

  「來,當然來。」

  弟弟向她小女朋友打個眼色,那女孩子立刻去打電話。

  我問:「幹麼?」

  「替你找個伴。」

  「不用了,」我說:「這樣忽忽忙忙找人家出來,對人也不尊敬。」

  「不,她表姐是很大方的一個人。」小弟說。

  果然沒錯。

  那女子年紀與我差不多,打扮時髦,態度大方,是個意外之喜。看完戲吃咖啡,閒聊起來,發覺她與立虹是同一間萬輝公司的同事。

  我很驚異,「你可有聽過鄭立虹?」

  她側側頭,「哦是,是營業部的同事。」

  「這一陣子她忙得不得了。」

  「最近他們那一組是特別愛在下班後開會。」

  我問:「你與她是同級嗎?」

  「不是同級,但各有各的工作範圍。」她說得很含蓄。

  不知恁地,憑直覺我認為她不可能比立虹低級。

  「你比她高是不是?」

  「我管兩個部門,營業部與策劃部。」

  嘩。不但是文虹的同事,而且起碼高了兩級,真看不出來,她年紀不大哇。

  我膛目結舌,「照說你應當比她更忙才是!怎麼你看來頂悠閒?」

  她笑笑,「各人有各人的辦事態度。」

  「你應該把自己的心得傳授給他們。」我說。

  「每個人都有他那一套,管理學的宗旨是把事情辦妥,怎麼樣辦,沒什麼關係。」

  「但是你那一套肯定是省事省力的。」

  她說得更含蓄,「有時候,為了讓上頭的人覺得物有所值,也得辛苦給他們看。於是公司裡分開兩派:優悠派與拚命派。」

  我恍然大悟,而立虹就是拚命派中堅份子。

  我微笑問;「有沒有太極派?什麼都不用做,要給別人做。」

  「沒有了,現在沒有了,現在每一個上軌道的機構都組織嚴密,什麼穿黃馬掛的,拍馬屁的,偷懶的,都少之又少,可以說是絕無僅有,即使有也不會生存很久。」

  她這話說得很精確。

  這個女子很獲得我好感,她比立虹的段數不知高出多少。同樣是事業型女性,她已經修成正果,而立虹不過剛剛開始起步。

  最重要的是,立虹做得太辛苦太吃力,看得人累死,巴不得她可以不做。但這一位,這一位卻輕描淡寫,手到拿來,不費吹灰之力,高手過招,特別不同。

  立虹有沒有跟她學?

  時間過得很快,吃咖啡時間一下子就過去,我依依不捨的把他們送回去,故意送到最後才送這位卜小姐。

  我問卜小姐:「不知下星期一公眾假期你要不要上班?」

  她答:「公眾假期當然不用上班。」

  「有沒有約人?」

  「沒有。」

  「我約你,你會不會出來?」

  「當然會。」

  我心很踏實,當下就約她在當眼的地方等。沒想到今日在很無意的機會便認識了一個好女孩子。

  第二日我並沒有請立虹生日那一頓,我沒求她,她也忘了有這麼一回事。

  她那麼忙,已經作出抉擇,把私人生活放在末位,我們就差沒有正式分手,我想我不為過。

  不過也得給她一個警告。

  這話不好說,要到適當的機會。

  但是我與卜小姐的感情進展得很快,我們連接約會好幾次,她都很爽快的答應,從不推搪。

  這使我感激她。她怎麼可能沒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呢,不過把我放在第一位罷了,她重視我,不必嘴巴說出來,我都知道她對我有特殊的好感。

  我對她說:「你的工作已經完全上軌道了吧。」

  「我想是。升到此位,已經升無可升,再要登高,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我在心中衡量過,覺得無此必要,於是放鬆來做。」

  「在這之前呢?」

  「實不諱言,在這之前,我當然也有過一段搏殺的時期,」她向我眨眨眼,「幸虧那個時期你不認識我。」

  我默點頭,這就是緣份了,在適當的時間認識對方。她事業已達到高峰,開始返璞歸真,我剛剛希望結交一個這樣的女朋友,於是一說即合。

  在這段期間,立虹更忙了,她的女秘書安娜幾乎每隔一天就與我通訊息,我就快要與她成為密友。其間我也沒有閑著,我在找機會跟立虹攤牌:既然那麼忙,不必抽時間來敷衍我了。

  我於是找她出來見面。

  安娜說:「鄭小姐只在下星期四中午有空。」

  我笑,「我不介意,把我的名字放進去。」

  「好的,我會告訴鄭小姐。」

  我一直笑,只得笑,不然還哭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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