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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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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叫,忍耐一下。」 哢嚓一聲,世英的長辮報銷。 樂得輕鬆。 「捱一個月,發了薪水就好了。」 「我有種感覺,到了五十歲我仍在做女侍。」 「你以為還有人請你。」 「打電話給爸求救。」 「誰打誰是小狗。」 隔一日,玉表姐的電話來了,也不說那日在快餐店碰到的事,只喚她們假期去吃飯,「我叫姐夫來接你們。」 表姐夫約了她們星期三下午。 他對妻子娘家親戚客氣得不得了,通常有豐厚妝奩的女子都可得到這種禮遇。 到了表姐家,坐在明亮的客廳裡,聽到表姐殷殷問好,志英忽然落下淚來。 表姐不過說了一句話:「每天做工,還怎麼念書?」 接著取了一隻信封出來交到志英手。 世英說:「表姐,長貧難顧,總得自己想辦法。」 「你放心,頂多照顧你們三年,大學出來了,才講獨立不遲。」 志英不出聲。 「考了入學試沒有?學位頂緊俏,別托大,還有,姨父知道你們的事嗎?」 兩姐妹沉默。 表姐搖搖頭,同她們吃一頓豐富的下午茶,又讓姐夫送她們回去。 到了黝黯的地庫,志英拆開信封一看,見到一張支票,這不是意外,意外是支票面額上的五位數字。 志英還以為燈光昏暗,眼花。 世英說:「沒錯,我們遇到恩人了。」 「這張支票假使由父親寫出來,我們可能還要冷笑。」 世英黯然道:「現在也不會了。」 「才多久?才一年前罷了,我們在老父前誇下何等樣海口,說什麼如不錦衣決不還鄉。」 「老父?他才不老,他一對兒子才兩歲。」 「可憐母親沒享過一天福。」 「志英,人的命運各有不同,我們不該為這個同老父大吵。」 「我同意,我們不應妒忌他重新獲得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 「可是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完全被遺棄了,充滿自憐,悲忿不已。」 「我也是。」 「也沒想到移民手續那麼快批下來,不走也不行。」 「還有,節蓄一下子花光,流落異鄉。」 「睡罷,明日早班。」 「我們不是有錢了嗎?」 「小姐,這夠你一年還是半年花?不見得次次上山去借吧。」 志英歎口氣。 真沒想到錢那麼重要,但凡說一個月用一千幾百就夠,對物質無所求的人,大抵都沒有接過賬單吧,背後有支持他的人,自然樂得講清高的風涼話。 她們姐妹倆險些兒連肥皂衛生紙都買不起了。 支票兌現後第一件事便是買一瓶沐浴露及一盒牛油,在超級市場,世英落下淚來。 「這是幹嗎,你還在觸景傷情?我們不在這裡買,隔壁那藥房足足便宜五角錢。」 世英用手抹去眼淚,「你說得是。」 志英講她:「人有三衰六旺,何必介懷,我們還年輕,掙扎十年八年,一下子就住到山頂去了。」 「你真樂觀。」 「不樂觀,行嗎。」 雖然年輕力壯,一天工作下來,也還腰酸背痛,躺床上,覺得人生沒意義。 不過房租付清了,還有電話電費單,並且買了郵票寫信,存積許久的大件髒衣物,也可以到自助洗衣鋪洗乾淨,她們暫時鬆口氣。 午夜夢回,真正後悔傷了父親的心。 真笨,還當著繼母同他吵,更加給了人家藉口,好名正言順同她們開仗。 志英記得她大聲指控父親:「你根本忘記母親以及她的恩惠,她白同你捱了十多年,她臨終前怎樣請求你照顧我倆,如今你當我們是眼中釘。」 也許是事實,講出來卻未免太老土了。 父親再婚時她們已經十七八歲,已算是大人。 繼母不費一絲力氣便贏得此仗。 世英說:「不必內疚,無論你說了什麼,或是不說什麼,她總有辦法叫我們知難而退。」 現在她們離家八千哩。 過兩日,玉表姐的電話來了,笑嘻嘻,「志英,你那手速記生疏了沒有?」 「操練一下就可以回來,表姐,你要人效勞,我隨傳隨到。」 「你表姐夫有個朋友新近投資移民,在此地開了一家出入口行,想用個可靠的人,我一想便想到你,這是地址,」她說一遍,「你明日下午去見見老闆程先生。」 志英囁囁說:「我沒有當地經驗。」 「做個一年半載不是有了嗎,總得熬過這段日子。」 「是,我明日就去。」 「世英那裡呢,我會替她留意。」 「謝謝表姐。」 「星期天我們一家挺寂寞,老夫老妻又無話可說,你們要是賞光,大家聚一聚。」 志英沒聲價答應下來。 那日世英遲回來,打開門,一臉笑容。 「有什麼好笑?且說來聽聽。」 「我的師傅趙國慧君也移民到本市來了,我與她見過面,她人面廣,關係好,已把我薦到中文報館上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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