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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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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窗 玉歡指指對面人家:「看,本來是幸福家庭。」 她的男朋友志良正好在她那裡喝下午茶,只得苦笑答:「看過他們一家,真的不敢結婚。」 玉歡笑,「幸虧我暫時未動結婚之念。」 王玉歡住在一幢四層高的舊式樓宇中,本來客廳的窗可看到海景,可是對面忽然蓋了一幢廿多層高大廈,把整個海港擋住,此刻,五家只能看到人家的客廳,成日只得把窗簾拉攏,因為你看得到人家,人家也必定可以看到你。 居住環境大不如前,玉歡一直想搬家。 志良比較有經濟頭腦,「且忍耐一下,遲早有人來收購這一帶的單位作重建用,屆時價錢較好。」 「說不定我還不捨得賣呢,父母留下的祖屋。」 「待有人出價時再談吧。」 「本市居住環境是越來越差了。」 志良搔搔頭皮,「有無考慮移民?」 「有,多想住那種地皮萬多尺,背山面海的平房,早上起來,吸口新鮮空氣,散散步,看看玫瑰花開了無。」 「這麼快就嚮往退休生活?」 玉歡笑了。 下午,志良還有點事。 他看看表,「我出去一下,七時再來接你吃飯。」 玉歡頷首。 他是個孝順兒子,此刻大抵是回家陪父母打幾圈衛生麻將。 志良走後,玉歡躺在沙發上看雜誌,忽覺眼困,竟盹著了,不知睡了多久,一覺醒來,天色已昏。 玉歡伸個懶腰,去拉開窗簾,只見對面大廈家家戶戶已經開亮了燈。 四樓那戶人家總算靜了下來。 真要命,天天吵。 兩夫妻,一個小孩,及一名女傭人,住在那麼寬敞的單位中,可是他們卻天天吵。 雖然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麼,可是看表情、動作、以及身體語言,也知道沒有好話說出來。 玉歡喃喃自語:「我要是到那個地步,一定離婚。」 誰有那樣的精力天天吵個不休。 最可憐的是那個孩子。 約兩三歲模樣,一張小臉粉雕玉琢,一頭烏黑頭髮。 平時很活潑,大人一吵,就馬上伏到地下害怕地蜷縮起來,如一只受驚的小動物。 有時由傭人抱起走開,有時是她母親忍聲吞氣止了聲來安撫她。 那個男人見妻子到底痛惜孩子,更加有恃無恐吵個不休,真正賤格。 倘若還有一點點廉恥,還有一點點愛婦孺之心,都做不出這樣。 玉歡見過那男人激動地抱著孩子到處跳,一邊閃避一邊罵,孩子驚怖地哭,妻子有所不忍,他尤其惡形惡狀。 玉歡身為女子,自然幫那太太,可是時時也搖頭歎曰:「你若不走,天天受這種罪,也是活該。」 看得出那位太太不但年輕,且長得容貌秀麗。 此刻客廳一片靜寂,想必是出去了。 有時兩夫妻不在,單剩孩子與女傭在客廳看電視,不知多寧靜。 許多人說,為著孩子,不應離婚,玉歡卻認為剛相反,有時為著孩子,請速速離婚。 她放下窗簾。 志良準時到了。 「輸還是贏?」 「同爸媽玩,那是一定不能贏。」 玉歡笑。 「媽媽說一起吃晚飯可好。」 玉歡擺擺手,「週末我休息,不應酬。」 「玉歡,便飯耳。」 玉歡仍作沒有商量狀,「請勿勉強。」 才同志良約會罷了,十劃沒有一撇,幹嗎急急去看人家眉頭眼額,少不免還得斟茶遞水,她是事業女性,自負盈虧,衣食住行擔子統統在自己肩膀上,才無暇去陪小心陪笑臉,給他們評頭品足。 志良無奈。 「玉歡你什麼都好——」 「人無十全十美,請多多包涵。」如不,則另請高明。 「那,我同你去。」 玉歡更了衣,坐志良的小房車出去。 車子甫離開停車場,就被一輛平治房車擋住。 志良連忙刹車。 只見那輛平治車內前座一男一女正在廝打。 「我的天,」志良連忙響號。 玉歡忽然說:「是他們,是他們!」 「是誰?」 那輛車一時並無開動之意。 「對面大廈四樓那對夫妻。」 志良浩歎,「我的天,打到街上來了。」 只見男的坐在駕駛盤上,女的撲過去摑打他的臉,怒不可遏。 玉歡說:「這樣遲早會出事。」 「那孩子,那孩子在後座哭泣。」 玉歡忍無可忍,「我下車去調停。」 「不可多事。」 就在這個時候,那輛平治開動了,疾駛而去。 玉歡無限感慨,「坐在那麼名貴的車子裡,為何不覺滿足?」 「也許他有外遇。」 「分手好了。」 「不是那麼甘心。」 「那麼,就苦苦忍耐。」 志良取笑她:「世事對你來說,仿佛至簡單不過。」 「根本如此。」 「針刺不到肉,不覺得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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