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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好極了。」

  慎滿笑著對女友說:「姐姐易相處,她常說的三個字是『好極了』。」

  可是胡星德沒有回答,只有賠笑,她的面部肌肉有點僵硬,神色略見慌張。

  可是李慎滿並沒有注意到。

  一切都落在桂波限內。

  是她了,還有誰。

  不過桂波當年看到的面孔是扭曲的、蒼白的,充滿苦楚與絕望,與今日明豔照人的她有天淵之別。

  「姐姐,我幫你準備晚餐。」

  「不用,我胸有成竹。」

  桂波為他倆添咖啡,切水果。

  稍後,門鈴響了,救星屆到,果然是陸榕基。

  他最活潑,立刻自我介紹,並且將帶來的香檳冰鎮,桂波松一口氣。

  他悄悄對女友說:「少了我還真不行。」

  桂波只得說:「言之有理。」

  晚餐三菜一湯,兩個男生吃得非常起勁,各添三碗飯,兩個女生胄口卻欠佳。

  小陸說:「帶女友出去兜兜風。」

  慎滿笑:「我也這麼想。」

  桂波說:「別太晚,早些回來。」

  他倆出去了,小陸幫桂波收拾。

  他開門見山道:「你有心事。」

  桂彼收致了假笑、靜靜坐下。

  「可以告訴我嗎,我願分擔你的憂慮。」

  「榕基,我見過那女子。」

  「誰?你指胡星德?」

  「正是她。」

  「她好像不愛說話。」

  「因為她也認出了我。」

  小升摸不著頭腦,「你倆曾是情敵?」

  「去你的!」

  小陸賠笑。

  桂波斟了一杯茶,似自言自語,「是三年,不,四年前的事了。」

  小隆說:「那時我還不認識你。」

  「是,我還在倫敦查寧十字醫院做見習醫生。」

  桂波陷入沉思之中。

  她當時在急症室做實習,她一直覺得那處是人間煉獄,染滿血污,開頭晚晚失眠,半年後漸漸麻木。

  一日,救護車駛達,一個病人被十萬火急推進來。

  醫務人員迅速開始工作。

  病人是華裔年輕女子,已經奄奄一息。

  急救人員說:「她遭受毒打,傷及胎兒流產,情況危殆。」

  桂波為之髮指。

  病人流血不止,肋骨折斷,腦部受到震盪,真是凶多吉少。

  整組人員努力搶救,做了緊急手術,輸血,她的情況才穩定下來。

  躺在隔離病房的她面如金紙,毫無生氣。

  「叫什麼名字?」

  「致電報警的鄰居說她姓胡,是名學生。」

  因是同胞,桂波特別留神。

  到了深夜,姓胡的女子情況惡化。

  桂披愴進急症室,握住病人的手,每她耳畔用誠懇堅定的聲音說:「胡小姐,你給我聽著,振作一點,父母對你有期望,朋友知道會心痛,為著愛你的人,你必需痊癒。」

  病人昏迷中似震動一下。

  「為著恨你的人,你更應生活得比從前好。」

  桂波緊緊握著她雙手。

  「我是你的醫生李桂波,我也是華人,胡小姐,你一定要打勝這場仗,無論如何得蘇醒過來。」

  桂波聲音已經哽咽。

  病人在鬼門關前徘徊了三天。

  每日掛波都進去同她說話。

  同事們勸這名見習醫生:「別太上心,否則精神很快崩潰,急症室內太多殘酷事故,只能客觀待之。」

  桂波頷首。

  可是她由衷同情這名不幸女子。

  在醫院那麼久,竟無人來探望過她。

  最後有人來了,卻是一位英藉老太太。

  「鐘斯太太,你是胡女士的鄰居。」

  「是,她對我很好,時時替我到超級市場買菜,是個可愛的女孩,可惜遇人不淑。」

  「毆打她的是熟人?」

  「是她同居男友,對她很壞,每日吵罵不停,天天問她要錢。」

  「他匿藏何處?」

  「已畏罪潛逃。」

  「警方沒有抓到他?」

  「聽說已逃近東南亞,正緝捕他。」

  大家沉默了。

  稍後那老太太喃喃說:「可憐的女孩。」

  她蘇醒了。

  體重下降到九十磅左右,皮包骨,需看護扶著走動。

  桂波卻覺得安慰,總算又救回一條人命。

  「我叫李桂波,是你的醫生。」

  「李醫生是我救命恩人。」

  「真正能救你的,是你自己。」

  「你放心,李醫生,我等於再世為人,我不會自暴自棄。」

  「這才是醫生最希望聽到的話。」

  她長長歎口氣,「生命中充滿荊棘。」

  桂波勸她:「忘記過去,努力將來。」

  她卻感喟,「我願意忘記,世人卻不會忘記我的過去,我的瘡疤,再回頭已是百年身。」

  「別擔心,世上好人多過壞人。」

  「我不希企有人原諒我,只希望有人接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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