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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我對成年的任琪琪,的確花時間研究過一番。」

  琪琪不再去追思,就當他是個新朋友好了,有什麼壞呢。

  潘至誠笑說:「沒念到畢業我們整家移民,最近工作上有點事才回來?」

  琪琪說:「噯,前邊就是我的寫字樓。」

  「下班我來接你,沒有約人吧?」

  「六點正。」

  下班見了面,小潘告訴琪琪,一年級聖誕節遊藝晚會中,他扮約瑟,她扮馬利亞,兩人唏噓一番,熟絡起來。

  小潘對各位同學的來龍去脈統統知道,三言兩語便交待清楚,他自己未婚,在紐約設廠制衣,最近回來交定單。

  聽他說來,已經很有點身家,態度卻那麼謙和,真正難得。

  琪琪也把她的近況說一下,儘量控制自己,只是約莫暗示夫妻感情欠佳。

  潘至誠忽然說:「定邦只是不擅表面工夫,人是老實人。」

  琪琪失笑,「你又不認識他,男人倒底還是幫著男人。」

  潘至誠笑一笑,「我是特地來幫你的。」

  在這個要緊關頭來陪她說話散心,也就是真的幫了忙了。

  琪琪說:「像我這樣脾氣的人也許不應結婚,但那年母親病逝,我十分空虛,急急想組織自己的家庭……」

  潘至誠笑,「那年向你求婚共有三人,承認吧,你的確對區定邦情有獨鍾。」

  琪琪訝異,「你怎麼知道,這件事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

  小潘笑笑,「沒想到在接近豐收的時候,你們反而要分手。」

  琪琪聽了這話一呆。

  那夜定邦比她早回,正與女兒玩積木遊戲。

  五年前那三個求婚者當中,定邦的年紀最大,條件最差,但琪琪欣賞他的專業學問以及樸素平實的性格,婚後兩人各為事業奮鬥,很吃了一點苦,琪琪在生養的時候乏人照顧,健康與信心都受了打擊,複元後便孤僻起來,覺得定邦做得太少,愛得不夠。

  感情就是在那個時候陷入低潮。

  小潘說得對,其實他們的物質生活數目前最豐盛,工作已上了軌道,琪琪這次赴加可直接往北美分公司上班,不用擔心。

  偏偏在這個時候,兩人感情卻走了下坡。

  琪琪第一次問自己:是不是完全沒得救了呢。

  五年的感情投資,是否全部落空,這個家,是否應該放棄?

  「定邦。」

  區定邦抬起頭來,有點訝異,他不曉得多久沒有聽見妻子叫他,感覺上十分陌生。

  琪琪心中十分淒酸,「定邦,我有話想說。」

  「沒有問題,你要什麼都可以拿走,琪琪,家裡無論什麼都是你的,我不會與你爭。」

  琪琪內心惻然,她聽過許多醜陋的故事:像女方走了以後,數百元的賬男方都不肯代付,定邦倒不是那樣的人。

  琪琪問:「我們之間倒底什麼地方出了紕漏?」

  定邦一怔,站起來,尷尬地說:「我累了。」

  「不,定邦,讓我們把事情講清楚——」

  定邦僵著一張臉,「還有什麼好說的,要說早就該說了。」

  他躲入書房,不再肯出來。

  琪琪攤攤手,覺得已經盡了力,頹然坐下。

  這些日子區定邦一直抗拒她,她越逼近,他越是怕。

  第二天中午,琪琪在辦公室接了一個電話。

  「我是你小學同學潘至誠,在日本館子訂了位置,想與你吃一頓清淡的午餐。」

  琪琪遲疑,「潘至誠,我們再這樣見面,人家是要起疑的。」

  「我們正大光明,不怕人說。」

  琪琪有感而發,「假如定邦也像你那麼開朗就好了。」

  「出來,我教你。」

  琪琪對著他的時候說:「願聞其詳。」

  他凝視琪琪,「這些日子來,你一直要證明定邦有負於你,他怎麼抬得起頭來。」

  「我需要他的時候,他從來未曾出過力。」琪琪強硬地說。

  潘至誠說:「我們都是較弱的人,人為力量有限,你想他怎麼打救你?主要的是,你們終於渡過難關,漸入佳景,無謂計較過去,應當努力將來。」

  「他不再接受我。」

  「你一直把他擠在門外。」

  琪琪生氣,「喂,小學同學,你倒底站在哪一方?」

  潘至誠一直笑。

  「對不起,我知道你由衷地關心我的幸福,但我已經盡了力,我與定邦之間的失望太多,很難挽救。」

  「胡說,今晚假如他願意與你談話,請你表現得有涵養一點。」

  琪琪心中一動,「是誰派你來的?」

  潘至誠一怔,「什麼?」

  「好像有人派你來為我們說項。」

  潘至誠笑,「我自己派自己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做這宗吃力不討好的事?」琪琪有點感動。

  潘至誠的聲音忽然變得很溫柔很溫柔,「因為自小我就喜歡你,你扮馬利亞的時候我就決心要使你這個秀麗的小女孩快樂。」

  「真的?」琪琪怔怔地看著他,仍然一點也想不起來,「潘至誠,我真慶倖有你這個老同學。」

  「我送你回家,區定邦在等你。」

  「喂,我下午還要開會。」

  「公司沒有你一樣行,家裡少不了女主人。」

  區定邦在家裡翻照片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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