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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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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太太滿面笑容地說:「至殷,是否要待秘聞週刊把你們的事公開了才告訴媽媽?」 至殷誠惶誠恐地站立一旁,「母后息怒。」 「容你啟報。」 「只不過剛開始約會。」 「你私人戶口為何超支?」 「只不過置幾件衣服給她而已。」 「嗯,女朋友穿得好些也應該。」 「什麼都瞞不過你老人家的法眼。」 「那樣花費,可見是個美人?」 「的確是。」 「你對於人家身世,又知道多少?」 至殷笑,「美人是美人,不關乎身世。」 何太太凝視長子,「至殷,內在美更加重要。」 至殷忍不住大笑,「母后言重,我們不過是普通約會。」 「哼。」 「人家現在片酬一千萬,不見得肯收工做歸家娘。」 「將來呢?」 至殷感喟,「媽媽,花般女郎,有什麼將來。」 何太太訝異,「你倒是看得很開。」 至殷謙遜說:「約莫還知道真實世界裡發生著什麼事。」 「至殷,王健芳這個暑假要回來了,」至殷一聽,嗤一聲笑出來。 「健芳家與我們配匹。」 「健芳一直是個大頭娃娃。」 「胡說,健芳英姿颯颯,是物理學優異生。」 「我喜美學,不喜科學。」 談話到此為止。 至殷終於約了關若碧游泳,不出所料她的足趾亦十分好看,纖細,一粒粒,象個小孩,尚未受高跟鞋酷刑壓逼得畸形醜陋。 他們越走越近,每星期都抽空見一次面,兩個人都有戀愛的感覺,又不十分肯定,略覺迷茫,這真是天底下最享受的一回事。,至殷生日那天,與關若碧靜靜度過,送她回家時,若碧輕輕說:「進來喝杯睡前酒?」 至殷覺得也是時候了。 他倆溫存了一會兒,聽音樂,談天,若碧秀髮如雲,依偎在至殷的肩膀上。 至殷咳嗽一聲,「想用衛生間。」 若碧索性把他帶進私人空間,小小會客室連臥房,洗手間及衣帽間面積寬敞。 至殷忽然想起入幕之賓四個字來,到底年輕,面孔漲紅。 他剛要出去,忽然看到一樣東西,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那是一排假牙,浸在玻璃杯的藥水裡,猙獰地瞪著他。 至殷退後一步,頭上像被淋了一盆冰水。 完美主義的他不相信美人會得用假牙。 她的真牙呢? 至殷耳畔嗡地一聲。 他自乳齒到恒齒都沒有一顆蛀牙,從出世至十歲都由母親親手一日刷三次,換牙之際每個月去看牙醫生。 他的胃部開始不適。 偏偏她又把假牙放在玻璃杯裡,透明,一覽無遺。 關若碧敲浴室門,「你沒事吧。」 至殷吱唔,「我不舒服,剛才食物不潔。」 「喝杯濃茶好不好?」 「不,我還是先回去吧。」 若碧失望,但看他面色蒼白,只得送他到門口。 何至殷逃走了。 從此之後,還用說,他疏遠了關若碧。 外邊只以為是何家不喜歡女演員,但是何至殷有苦自知。 連祖母都開始著急。 「世上何來十全十美之人?」 「你與媽媽在我眼中十全十美。」,真是,祖母尚且一口真牙。 「小健芳回來了,你見過她沒有?」 至殷根本沒有興趣,「我下午去圍棋會,改天再來陪你。」 到了會所他叫一壺烏龍茶喝了一口,便看到一雙玉手。 從沒見過那麼漂亮的手,不大不小,不胖不瘦,十指纖長,指甲透明粉紅,皮膚雪白。 兩隻手指拈住一枚白子,正在躊躇。 至殷不由得心跳,喂,玉手,你主人的面孔可別叫人失望才好。 他往上看,不禁有點緊張。 那女子的鵝蛋臉俏麗甜美,雙目斜飛,配兩道濃眉。 至殷的心劇跳起來。 剛在那個時候,她的對手苦笑道,「周劍韻,我服輸我服輸。」他推開棋盤離去。 那個周小姐一聽,大笑起來。 至殷走近一看棋勢,輕輕坐下,「我可否續弈?」 那女郎揚一揚眉毛,「請。」 至殷沉思,把黑子動了幾下,形勢另起變化。 與那樣一雙玉手對弈真是享受。 不知她的身段如何。 聲線則絕對及格有餘,略為低沉,自然、潤厚。 想到這裡,連至殷自己都覺得要求略為苛刻,有點難為情。 三十分鐘後,不分勝負,女郎說:「時間到了,下次再弈。」 至殷連忙問:「你出市區?我送你。」 她答:「我自己有車。」 說罷,她站了起來,身量高挑,十分標準。 至殷伸出手來,自我介紹。 那位周小姐與他握手。 輕,軟、暖。 至殷十分沉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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