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金色的心 | 上頁 下頁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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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在那裡,他說做就做,快如閃電。 「聽見沒有,明早九點正開會,七點半在大班房集合給你惡補。讓我看,你六點半要起床,你有沒有鬧鐘?有沒有開會用的西裝?」 我冷笑,「嚇我?六點半起床?」 「誰嚇你?」麥公一本正經,「你去打聽打聽,洪昌澤哪一日不是八點正到公司,多年來風雨不改。做任何生意,要訣是勤力,否則機會來了閣下人不在,走運也沒有用,恭敏,你還做夢呢。」 我咬咬牙關,「好,六點半。」 「不是明天一日要委屈你,而是日日如此,你的職位是初級生,事事要從頭學起,還有,你要給你大弟一個好榜樣,暑假他也要來做見習。」 我倒抽一口冷氣,「要學多久?」 「一年到兩年也可以了,公司裡好幾位業務人才,都是前年才進來效力的,恭敏,現實生活不比演粵語片,老闆的皇親國戚甫自校門出來,就可出任總經理,公司是做生意賺鈔票的正經地方。」 「天天八點鐘?」 「上了軌道或許可以九點半,你澤叔屬於二十四小時耕耘那種人,我同你說過,他是替你生財的機器。」 「我不該與他作對?」 「豈止不該,老實說,你來看看實際情況也是好的,不然老以為我們幾隻老狐有什麼蒙蔽你。三個月後,你明白我們的術語、節奏、辦事方式,說不定會產生樂趣,你澤叔多條臂膀。」 他說完打個呵欠,告辭了。 早起不是難題,要習慣他們工作的態度與勁道,才是難事,那種拼勁我看不人眼,明明十個人才做得完的工作量,澤叔頂多用六個人,器材亦不敷用,忙得公司似戰場,職員雙眼大而無神,光會瞪著熒光幕上的數字,都似傳說中湘西那種會走路的僵屍,沒有靈魂。 下班後卻又跑去大吃大喝,口沫橫飛,仍掛著白天的生意經。做得好,澤叔會獎只金表,蒙主子嘗識,更加努力的幹,希望有一日熬出頭來,自立門戶。 十八歲的大弟來參觀過一次,所得印象卻非常好,與我剛剛相反,他認為這一行充滿幹勁、朝氣,又是賺錢的好地方,喜歡得不得了,大人說話的時候,他豎起耳朵聽,對我來說,毫無意義的行規、糾葛,對大弟來講,新鮮有趣,他幾乎把讀醫的念頭拋到九霄雲外。 我心寬慰。 至少為他爭取到一條新路,他可以有選擇。 我與他吃茶時談到前途問題。 他腦腆的說:「澤叔說學醫至少是門專業手藝,跑到哪裡都不用愁,也為人尊敬。他說他那一行風險太大,不鼓勵我們在那裡死細胞。」 我沉默,沒想到他與他們那麼接近。我總以為他欺侮我們這一支,沒想到他都替我們設想到了。 「但我喜歡這裡的動感,」大弟笑,「比當兒科逐個孩子把脈有趣得多。」 「你暑假在這裡實習吧。」 「澤叔一直不讓我們來這裡,這次機會,是大哥你替我們爭取的?。」 我點點頭。 父親是這行的奇才,應當有個人承繼。 澤叔見到我,瞪我一眼,像是問:滿意了吧。他不再輕視我。 澤叔態度一轉,眾人也跟著變,大家都知道我不再是個幫閒,面色都不一樣,呵,世態炎涼,在這之前,我有什麼礙著他們,又不問他們賒借,在此時此刻,又有什麼好處給他們? 為何他們的面色如霓虹光管般轉變? 奇哉奇哉。 麥公問:「滋味如何?開始有人測度你的實力,打算組織派別,專門侍候你了。」 「無聊。」 「所以說你不是商界人才。」 「我以為才幹與辦事能力有關。」 「手段是辦事能力最不可忽視的一個環節。」 「大弟有前途過我。」 「噯,昨日他拉住我,問了數十個問題,都問在要緊關頭。」 我微笑。 「一切如你所願,恭敏,要收篷了,有勢不可盛撐。」 我由衷的點頭。 麥公奸笑,「從頭到尾,我不信你會同陳鎖鎖結婚。」 侄女兒的母親,當然不。陳鎖鎖?不敢肯定。 有些男人喜歡很年輕的女孩子,她們天真活潑漂亮,確能使男伴如沐春風。我一直喜歡成熟女性,當然不是熟到爛,將扣四十大關那種,陳鎖鎖剛剛在兩者之間,懂事、工心計、閱歷深,但仍然好動、愛冒險、活躍。 與她在一起,永保新鮮。 她介紹朋友給我認識。 他是一個高大,黝黑,英俊的男人,年紀與我差不多,但人比我老實,一看就知道深愛她。 澤叔也知道有這個人,早已警告我。 他與澤叔完全不同類型,年輕有朝氣,純樸天真,在他眼中,陳鎖鎖是安琪兒,天下至可愛的女性,他以她為榮,他對她認真。 事後她問我:「你覺得他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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