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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正如我所說,母親遺物不多,總共三隻箱子。

  邵容說:「這一套紅木傢具你也不要?」

  「送給老金吧。」

  「我們會好好保存。」

  我說:「現在真紅木也越發稀有。」

  「紫檀一早已經絕種,一日我看電視,一個裝修師指著地板說:『這是紫檀』,笑得我。」

  「邵容,我真替你們高興。」

  「老金與我都不知怎樣多謝你好。」

  我問:「店鋪有眉目沒有?」

  「本來律師說,今日可知答案,可是,忽然出現對手,與我們競投。」

  「什麼?」我好不意外。

  「大家都沒想到,這會是誰?日本人還是韓國人?」

  「啊,」我說:「我找律師打探一下。」

  「一競投就不好得手。」

  「你們出價多少?」

  「老金資本有限,銀行允借百分之七十,所以我們不可能多次抬價。」

  「對方又出多少?」

  「不清楚。」

  「有這種事,一爿洗衣店……」

  邵容說:「是呀,我叫老金看開點,不是你的,急也沒用。」

  我點頭,「盡了力也算了,凡事不要勉為其難。」

  「是誰對洗衣店有興趣?」

  我懶得理會,放了學與小棋逛街吃冰淇淋,是,我已經叫她小棋。

  小棋同所有做純數的一樣,與世界的名利步伐有點脫節,比起讀歷史的我,又略為好些。

  我們十分合拍。

  工余時間忽然有意義起來,我不再寂寞。

  一日,大雨,我吟道:「四月雨帶來五月花。」

  有人把濕漉漉雨傘收攏:「小哥,麻煩。」

  我轉頭看到金礦,「老金,稀客,你怎麼到學校來?」

  「有急事。」他臉色欠佳。

  「坐下慢慢說。」

  「小哥,有人志在必得,以超過底價百分之五十價投潔如新店鋪。」

  「不可能!」

  「事實放在眼前。」

  「去,」我站起來,「我陪你一起到皇室地產問個究竟。」

  我們匆匆趕到地產公司,負責潔如新檔案的是一年輕華女,她笑靨如花,叫我們不好發作。

  我開門見山問:「怎麼一回事?」

  那位劉小姐答:「兩位先生喝杯咖啡,賣買地產一向規矩是價高者得,現在有客人願意出價多百分之五十,我也正想找你,小王先生,對方有一個條件。」

  「慢著,」我說:「為什麼他要出高價?他是什麼人?」

  劉小姐答:「我不知他是什麼人,我只與他代表接觸。」

  「他代表是誰?」

  「一位周律師。」

  我與老金頹然,真人不露相。

  「小王先生,作為業主,你應當高興才是。」

  我問:「王老先生可知此事?」

  「當然,王老先生吩咐說:『價高者得』。」

  也不能怪他,在商言商,當然是金錢掛帥。

  劉小姐說:「對不起,金先生,愛莫能助。」

  我想起,「對了,他的條件是什麼?」

  「他說:希望你們把潔如新三個字一併轉讓。」

  「王老先生怎麼說?」

  「他說沒問題。」

  我怔住,要潔如新三字幹什麼?

  「他打算把店鋪改建?」

  劉小姐笑答:「我們只負責賣買,其餘不關我們事。」

  我看著老金苦笑。

  他搓著雙手,「唉,命中有時終需有,命中無時莫強求。」老金頹喪之極。

  我拍著他肩膀。

  「小王先生,賣買今日成交,明日我會遞交銀行本票,一半給王老,其餘分三份,你們姐弟各一份。」

  「是,是。」我唯唯諾諾。

  劉小姐想起,「還有一件事。」

  「什麼?」

  「買主說,店裡有一隻老鐘不見了,可否歸還?」

  我與老金面面相覷,異口同聲說:「此人怎會知道店裡有只老鐘?」

  劉小姐聳聳肩。

  「不行,」我說:「鐘是王家祖傳之物,我已帶走。」

  「好,我與周律師說。」

  老金問:「這人是誰?好不神秘。」

  「也許,是一個對保存文物有興趣的人。」

  老金喃喃說:「希望他不要拆掉潔如新。」

  邵容與我們會合。

  我說:「對不起,潔如新不是我的物業,我不能作主。」

  「我們明白。」

  我說:「沒想到你倆對小店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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