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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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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動筆吧。」 「再勤力,也寫不回歐洲跑車。」 「人人那樣想,那副刊統統得開天窗了,如此幼稚,虧你還做信箱主持。」 「真累。」 「我也是。」 兩個人都苦笑。 結果,還是由諾芹把編輯送返報館才回家。 前姐夫在樓下等她。 高計梁這次更加襤褸,連西裝外套也不見了。 不要說諾芹看到他有點心驚,連大廈管理員也不放心地張望。 「芹芹,一起喝杯茶。」 諾芹有點心酸:「好。」 管理員藉故走過來:「岑小姐,沒事吧。」 「沒事。」 她把他帶到附近茶室。 「你的平治車子呢?」 「斷了供款,早就被公司拖走。」 諾芹低下頭。 「芹芹,我後天到澳洲去,今日來向你道別。」 「什麼?」 「那邊還有生意可做,朋友願意救我,我也乘機過去避債。」 諾芹一時不知講什麼才好,忽然說:「那邊排華。」 「全世界最排斥的是窮人。」 諾芹不再出聲,他說的都是事實。 「想向你借張飛機票。」 「呵有。」 她立刻開出現金支票,交到高計梁手中。 「謝謝你,芹芹。」 「不客氣。」 他忽然說:「叫你姐姐小心點,今非昔比。」 這是恐嚇嗎?諾芹聲音生硬起來:「什麼意思?」 高計梁一怔:「你不知她做什麼生意?」 諾芹抬起眼:「她做女性飾物,像耳環、頭箍,批發出口。」 高計梁凝視她,片刻才說:「是,是,芹芹,我一翻身即把錢加倍還你。」 「不要擔心,你自己多多珍重。」 高計梁感激:「芹芹,你是個好人,誰娶你有福氣。」 他站起來走了。 一年之前還是個挺胸凸肚的暴發戶,一切該犯的罪都犯到十足:貪婪、色欲、狂妄、揮霍……今日連步伐都已踉蹌。 原先以為都會在他腳底,此刻他成了這都市的腳底泥。 正在冥思,有人走近:「小姐,可以搭檯子嗎?」 一看,是李中孚。 「你怎麼在這裡?」好不意外。 「我來送水果給你。管理員說有形跡可疑的男子同你去喝咖啡,我不放心,便跟了上來,那是誰?」 「滌滌的父親。」 李中孚詫異:「真不像。」 諾芹感慨得說不出話來:「財產都叫黑洞吸走了。」 「可是,一個人除金錢之外,還應該擁有其他呀,不應減去財富,即等於零。」 「我不明白。」 李中孚解釋:「一個人的氣質、學問、修養、品德……與金錢統統無關。」 諾芹忽然哈哈大笑:「不不不,都會繁華了二十多年,漸漸進化或退化到除去$符號,一切都不重要,連寫作的人都只會四處招搖:我的稿費全城最高,沒有人比我收過更高的報酬……凡事都標榜錢,結果錢沒有了,就一無所有。」 李中孚用手撐著頭:「錢的確很重要,可是生活中應該還有其他。」 錢當然好,今時今日,即使不能捐官,也能捐種種博士學位;有了財富,可聘請退休外籍大學教授將作品翻譯成英語,交著名國際性出版社自費出版;舉行盛大學術研究會,包飛機票食宿,兼送禮物,請多多美言…… 何用去爭取政府區區的文藝津貼,爭不到還內訌,互相辱駡,慘不忍睹,真正有失斯文。 「為何沉默?」 「在想錢的好處。」 「有錢的惟一好處是你不必再擔心錢。」 這時,手提電話響了。 諾芹聽:「喂,喂。」 「岑諾芹小姐?這是華人銀行,你今晨開了一張三萬元現金支票,可是支票賬戶存款不足。」 啊?怎麼可能,除非報館沒有如期存入稿費支票。 才說到錢,錢的麻煩就跟著來了。 「我們查過你定期賬戶內有現金,請立刻來辦透支手續。」 「我馬上到。」 到了銀行一查,啊,某雜誌已欠下五個月稿酬。 而岑諾芹毫不知情,糊裡糊塗照開支票。 李中孚十分同情:「真的靠稿費養家糊口的又該如何?」 諾芹沒好氣:「兼職做公務員。」 「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嚮往做作家?」 「因為不學無術,沒資格考公務員。」 「喂。」 「也有好的時候,可預支稿費,收取利息。」 「你試過嗎?」 「我是老幾,哪裡輪得到我這種二三線作家,我要是有能耐,早就做了公務員。」 李中孚見女友決意要調侃他,也就逆來順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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