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寂寞的心俱樂部 | 上頁 下頁 |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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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很多。」她微笑。 諾芹佩服:「你真有辦法。」 「最有本事的人,不是拿到好牌的人,而是知道幾時離開牌桌的人。」 聽過不知多少次,可是,很難有人做得到。 圖片中大宅火爐上有一張橫聯。「咦,好似是中文。」看仔細了,原來那幾個字是「月是故鄉明」。 哎呀,屋主是華裔。 住在那樣漂亮的房子裡,天天都是良辰美景,家具裝修,西化得看不出一絲華人味道,但,仍然想家,仍然感慨月是故鄉明。 永遠離了鄉背了井,表面上是習慣了融入了,但是內心至深處,卻輾轉不安。 諾芹願意認識這個屋主。 「你在想什麼?」 「呵,住那裡,滌滌讀書不方便。」 庭風說:「我就是不想住在鬧區。」 「有比較折中的地方吧。」 「得親自過去一次。」 諾芹點點頭。 「你也一起來。」 「不,我留下照顧滌滌。」 「將來,你會陪我們吧,二女共事一屋如何?」 諾芹笑了。 她陪滌滌說了一陣子話。 滌滌忽然問:「外婆幾時去世?」 「很久之前。」 「你很傷心吧。」 「生我的人已經不在,身體某部分也跟著她逝去,以後,再大的快樂也打了折扣,非常無奈。」 孩子卻聽懂了,沉默片刻:「阿姨,我們談別的。」 晚上,林立虹找她。 「星期六,關朝欽請吃飯,聯絡編者與作者感情。」 「我沒空。」 「岑小姐——」林立虹拖長了聲音。 「是家母忌日,我不方便飲宴。」 「你以前最喜歡出來,大家吹牛猜拳喝紅酒,不知多高興。」 諾芹接上去:「然後互相比較猜忌諷刺,多虛偽無聊。」 「可是,總得聯絡一下感情。」 「那文思會去嗎?」 「會,你可以猜一猜,席中到底誰是她,最佳余慶節目。」 諾芹沒好氣:「對不起,我沒空。」 「這樣臭硬脾氣——」 「應該挨餓可是?」 「天無眼,你也居然名成利就,於是更加無比驕矜。」 這是他人眼中的岑諾芹嗎? 「淡市中你的名字算得牢靠了,佩服佩服。」 全靠一個信箱,真不知是悲是喜。 讀者來信:「已經結婚三年,忽然在路旁與舊情人重逢。不能壓抑心底的渴望,很明顯,他也有同感,我們希望複合,可是,雙方都有家庭,他第二個孩子剛出生,我們非常彷徨,請給我們忠告。」 諾芹歎口氣,自有信箱以來,數十年間讀者的信都好似沒有進步過。 她這樣回答:「雙方都有家庭孩子,實在需要顧全大局,自我控制。忠告是忘記過去,努力將來,請虛偽一點,維持目前與配偶的關係。」 以為這樣標準的答案應當得獎,可是不,又遭到文思的毒罵。 「冷血、胡鬧、不知所云,毫無心肝的所謂忠告!」 這個文思似乎已經決定要把快樂建築在文筆的痛苦上,無論文筆寫什麼,文思都要破口大駡。 諾芹忍無可忍,同編輯部說:「我要與此人拆夥。」 「你不服,可以回罵。」 「不幸我多讀幾年書。」 「我忘記告訴你,文思有博士學位。」 「我仍然看不起她。」 「諾芹,惟一比同你與看不起的人做朋友更差的事,就是與他結怨。」 「我決定拆夥,請為我另外找一個搭檔。」 「諾芹你聽我說——」 「別多講了。」 林立虹沉吟:「我們開過會再說。」 那樣喜歡開會,人人有商有量,可是銷路卻江河日下,真是諷刺。 文思是那種諾芹見了想狠狠摑她一掌,直至她鼻孔流血的人。 仇深似海。 這人穿釘鞋狂踩岑諾芹,要把她五年多來建立的聲譽拆塌為止,假公濟私,好不毒辣。 到底是誰? 朱湘才、曹恒科、黃碧玉?一下子想起那麼多名字,由此可知岑諾芹的敵人還真不少。 傍晚,電話來了。 「諾芹,我同你去探訪一個人,若她肯出山與你對答,共同主持俱樂部信箱,則可踢掉文思。」 「誰?」 「龍言征。」 「哦,是前輩。」 林立虹笑:「千萬不要叫人前輩,見了她,稱龍小姐即可。」 「此人言論會不會落伍?」 林立虹不懷好意:「你先進不就得了,強烈對比,不知多有趣。」 「人家會不會上當?」 「已經答應見我們。」 「真可惜,上了岸的人又來趟渾水。」 「不甘寂寞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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