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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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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 都說,好端端的恩愛夫妻,不知怎地,就分了手。 內情,永遠不足為外人道。 或許,在看了這個故事之後,對事情經過會有一定的瞭解,抑或,看了這個故事,更加胡塗? 卓子鄧下班回來得比她丈夫朱重遠更晚. 一進門,放下公事包,只說了一句話:「真疲倦。」 朱重遠放下報紙,看著妻子,如此重覆地抱怨累,已經不是一年半載的事。 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過去,他試過建議「換一份工作吧」,「乾脆請半年大假」,甚至「你退休算了由我來負擔家庭」。 都沒有為子凱接納。 說子凱愛上工作,又不見得,很多時候,她可以一直訴苦訴到深夜,朱重遠聽多了,覺得悶,偶而打一個阿欠,被子凱看在眼內,就覺得份外寂寞。 她認為他不同情她。 子凱從此變得緘默。 重遠還以為她有進步。 就是這樣開始的吧。 本來,每個星期天,子凱都到朱家去午膳,開頭的時候,年紀較輕的她興致勃勃的嘗試做一個好媳婦,買了水果鮮花去聚會,吃完飯幫著洗碗收拾。 漸漸她發覺朱家的人總努力與她維持一個距離,無論她多麼熱情,他們都淡淡的,像是要叫她知難而退。 朱家是老式人,最喜歡問「幾時養寶寶」。 子凱想都沒想過生養,像時下所有廿多歲的時代女性,她尚未對嬰兒發生興趣,且也沒有多餘的時間與精力以及金錢。 週末午餐關係維持了一年,子凱就不肯再去。 開頭推說老闆叫加班,後來乾脆與同事或朋友共聚,碰到實在沒有籍口,索性返公寓午睡補足精神。 子凱忘記朱家的人。 重遠不說什麼。 他也覺得子凱不應負全部責任,工餘她有權選擇她認為是快活的消遣,嫁入朱家,不代表她失去自我。 況且,於凱並沒有進朱家的門。 早五十年,媳婦一嫁過門,衣食住行全歸夫家,但今時今日,結婚管結婚,女方絲毫沒有倚賴男方的意思,男方倘若不識向,無異自討沒趣。 重遠當然不是這種人。 星期六下午,變成自由活動的好時光。 朱家並沒有問及子凱去了何處。 子凱安排在星期日回娘家。 與母親相處如朋友,是子凱的幸福,更何況她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 閒談的時候,子凱歎口氣,「媽媽,我是怎樣結的婚?」 卓太太警惕的抬頭,「你喜歡重遠呀。」 「廣東人真是怪,姨媽姑爹一大堆,常常聚在一起,險留孤寡,沒有笑意。」 卓太太笑,「那時你與重遠全部英語對白,我猜你根本不曉得他是廣東人。」 真的,大學生活枯燥寂寞,子凱遇上重遠,一則他是好人,二則他照顧她,兩人又覺得適齡,微得雙方家長同意,便步入教堂。 「後來才發覺原來女人可以不結婚。」 「這是什麼話。」卓太太不以為然。 子凱的妹妹子康才十九歲,連忙應進:「我就不要結婚,自由自在,不曉得多好。」她比子凱外向,朋友多,愛交際,怎麼肯被困小公寓。 卓太太發子康一眼,「一直玩到三十歲?」 子康反問:「為什麼不,中年人難道沒有朋友?許多人到四十歲還獨身,要不然就離了婚,從頭開始。」 子凱不出聲。 子康笑,「姐姐一向乖,婚姻生活合她。」她順手扯過手袋,出門與同學打球去。 卓太太小心翼翼問:「子凱,你沒有什麼吧?」 「媽媽,我覺得生活真累。」聲音中無限煩倦。 「是工作辛苦吧。」 「不,才不,我倒情願是工作吃力的緣故。」子凱沒精打采。 「到底是什麼?」 「悶。」 卓太太不語,這是一個可怕的字眼。 「你可以安排自己的節目。」 「為什麼,我是一個已婚婦人,幹嗎要我單獨尋歡作樂?」 「那麼同重遠一起出去玩。」 「我發現他是一個很壞的遊伴。」 「子凱,這樣說很不公平。」 「真的,媽媽,他喜歡一個人關在房中看書聽音樂,把我分隔得遠遠,叫他都不應,我們各有各生活方式,無法遷就對方。」 「言重了。」 子凱攤攤手。 「同重遠一起去渡假吧。」 「我要到非洲,他肯去嗎。」 「你也太極端了。」 子凱苦笑。「媽媽,我記得你與爸爸的婚姻生活,真是充滿詩情畫意。」 卓太太含笑不作答。 「重還從來不會學爸爸那樣,偶而帶回來一件小禮物,使妻子覺得陶醉。」 「新派人也許不作與這個了。」 子凱並不肯定。 那天她回家,她同重遠商量,希望分開睡房。 早上,他比她早一小時起床,十分擾攘,使她也平白損失六十分鐘睡眠,分開臥室,就沒有這個煩惱。 朱重遠一口答應。 他樂得這麼做,臨睡前聽點音樂是很大的享受。 子凱松一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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