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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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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慈你的思想真齷齪。」雅慈否認,「是嗎,不是這社會肮髒嗎?」她握著世貞的手,「你要當心。」世貞說:「我知道,」忍著笑,「幹萬要撈些油水。」雅慈說:「啐。」生氣了。 第二天出門下樓上班,有人上來同她說:「王小姐,我是童氏司機,負責接送。」 呵,脫難了,公共交通工具擠掉的不單是脂粉,還有尊嚴,王世貞終於登上私家車。 一邊訕笑一邊慶倖。 童保俊比她早到,一見她便說:「世貞你到了正好快來開內部會議。」世貞倒是一愣,什麼,著她開會、辦事?她不是他的花瓶嗎? 連忙打醒精神跟進。 這個會開了三小時,出乎意料之外,世貞發覺她負責的辦數還真不少,不禁大大訝異,他真找她來做牛做馬?不禁大大失望。 可是稍遲又十分高興。 那一天,她晚上七時半下班。 老闆房間尚燈火通明,他沒有走的意思。 她站在電梯大堂,他追出來。 「喂,你不等我?」他卷高了袖子神情略倦語氣抱怨。 鬚根長出來,腮邊下巴都帶些青紫,看上去真似那洋女士阿瑟所說有點性感。 世貞微笑,「等到幾時?」 「快了。」世貞搖搖頭,「不,你等我,不是我等你。」她見過願意等的女性,真是可憐,等男人離婚,等男人回心轉意,等男人恩寵有加。 不,有就有,沒有拉倒,絕對不苦苦地等。 電梯門打開,她走進去,童保俊用手隔著門。 「八點半我來接你。」世貞說好,那又是另一件事。 到了樓下,世貞渾忘特權,如常往地下鐵路站走去,司機慢車追上來,「王小姐,這邊。」世貞這才把前程往事想起來,欣然上車。 手上有工作量,證明她真材實料,堪稱意外收穫。 她在吃三文治的時候童保俊來了。「你好像永遠在吃。」 「饑渴難當。」 「會不會是一直在盼望什麼?」他揶揄她。 他走進浴室,老實不客氣對鏡子掏出電須刨剃胡髭。 世貞擔心,「喂,我有房東,你當心點。」童保俊轉過頭來,十分意外,「老劉沒帶你去看宿舍?」世貞一怔。 「與人合住多不方便。」世貞從未試過獨居,想必是種享受,像一切生活中樂趣,必需付出昂貴代價。 「明早我讓老劉陪你去看看。」世貞忽然問:「大家都有呢,還是我一個人有?」 童保俊轉過頭來,他笑了,「你說呢?」回答得真好,益發顯得問題愚魯。 那晚他們出去,已經像多年朋友,童保俊同她講述業內種種困難之處,他自父親處承繼了業務,五年來,每星期大概只得十多小時睡眠。 童氏名下除了紙廠印刷,還有一家規模中等的廣告公司。 「所以,在我們公司,前途是有的,不過靠血汗爭取,」他搔搔頭,乾盡杯子的紅酒,又說:「可是,那麼努力,又有什麼樂趣?」世貞笑笑答:「好過沒有。」他有點酒意,覺得這個女孩子有趣極了,伸出手去,想擰她的面頰,抬起手,才覺唐突,隨即放下,訕訕地十分尷尬。 歸途中他十分沉默,送世貞抵家,他忽然說:「明天又可見到你,真好。」她是他夥計,這是唯一可以肯定每天見面的關係。 雅慈曾經算過,他們見同事的時間,絕對多過見伴侶。 回到小公寓,電話鈴正響。世貞連忙接聽,「是哪一位?」 「貞,那是你嗎?」咦,這是誰呢? 「我是馬利阿瑟,記得嗎?」 「啊,阿瑟女士。」 「我自東京返來,還有部份工作有待完成,你願意出來幫忙嗎?」世貞這才明白什麼叫做恍如隔世,才兩日兩夜,她的生活已起了徹頭徹腦的變化。 「呃,阿瑟女士,我已找到工作了。」 「這麼快?」對方訝異。 「這是一個高節奏快速度城市。」 「如今我相信了。」世貞賠笑。 「待遇好嗎?」 「過得去啦。」她已不願多說。 阿瑟聽得出來,「那,祝你前途似錦。」 「謝謝,再見。」世貞真怕她知道她便是恩人,若非她把在家孵豆芽的王世貞帶出去,哪有機會。 不,真正恩人是胡雅慈,是她把室友自床上拖起來去見光。 世貞坐在床沿,等雅慈回來。雅慈進門看見她未睡,心知肚明。 大家都是聰明人。「可是要搬出去了?」世貞頷首。 「什麼時候?」 「明後天吧。」 「這麼快,可見是水到渠成,順水推舟,恭喜你。」 「你說,我該不該搬。」 「你心意早決,為何還來問我。」世貞歎口氣,「切勿誤會我是虛偽,我心彷徨。」 「世貞,有機會總得跳出去,你我可走的路又不是那麼多。」 才上個星期罷了,想在姐姐家搭張尼龍床睡都不可能。 世貞問:「我走了你呢?」 「另外找房客。」 「你自己幾時搬?」 「我恐怕一輩子住小公寓做包租,我沒有那種運氣。」 「你太正經了。」雅慈微笑,「所以一輩子得不到桃花財。」 「是嗎,叫桃花財嗎?」雅慈說:「不知多貼切。」世貞睡了。 世貞這才知道做夢不見債主來追是那麼愉快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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