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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月玫剛剛火化,他們好似都不記得她。

  「他對你那麼體貼,大家都看得出來,福在,你又絲毫不見驕矜,這樣樸素勤工,真是難得。」

  福在聽得發呆。

  他不發一言,只是咳嗽一聲。

  中午,周子文有電話找她。

  福在問:「你在家裡?」

  「我與客人在會所吃飯,你可要來?」

  「我還有點事。」

  「那麼,一時左右,請到大屋等我,我有話說。」

  福在到了周宅,傭人都很高興,熱誠招呼她吃飯。

  精緻的兩菜一湯,勝過泡面百倍。

  飯後,福在捧著一杯普洱茶慢慢喝,發覺傭人正在忙,她們把一箱箱衣物從樓上搬到樓下。

  福在忍不住問:「這是幹什麼?」

  「太太的衣物,周先生說,全部扔掉,我們想到一個折衷辦法,叫救世軍來拾走。」

  福在發呆,放下茶杯。

  吸見瓦通大紙箱裡裝滿名貴衣物鞋子手袋包飾物,綾羅綢緞、七彩斑斕。

  全丟出門支,當垃圾辦,多麼可惜。

  女主人在生時,件件精挑細選,衣服上內尚留著她的氣息呢。

  傭人整整搬下二三十只箱子。

  福在想說話,可是,又不知說什麼才好。

  她有什麼意見?

  沒有,這事與王福在無關,她又不能同周子文說:「把月玫的東西全掃出去,太無情了,不如留著,設一間紀念館」,行嗎?

  扔掉也許是最正確的做法。

  稍後,救世軍來了,把箱子逐一抬出。

  接著,又有一輛車子,把月玫生前用的家具也搬走。

  福在走到月玫的寢室支看。

  只見傭人正在吸塵,室內空無一物。

  衣帽間本來掛滿衣物,現在一件不剩。

  福在看到地上有一件布絮,走近一看,發覺是朵作為飾物的茶花,做得十分精緻,花瓣與真的無異。

  傭人看到了,自福在手上接過,丟進垃圾桶。

  福在忍不住嘆息,她輕輕回到樓下。人與物都不在了,李月玫象從來出生過一樣。

  福在默哀,周子文回來了。

  他理過發,換上新西裝,人瘦了一點,反而精神奕奕。

  福在問:「你有話同我說?」

  「是,」他鬆開領帶,「請到書房。」

  他關上門。

  「保險公司找你。」

  「啊。」原來是這件事。

  「月玫保單上的受益人是你。」

  福在歎口氣,「我也不知她為什麼選我,我想聯絡月玫親人,把款項轉贈。」

  「月玫沒有親人。」

  「姊妹、兄弟、侄子、外甥,總有人吧。」

  周子文詫異,「福在,你是她同學,應當比我更加清楚,月玫父母一早辭世,並無手足。」孓然一人。

  同王福在一樣。

  福在心裡一怔,又想不出是什麼道理。

  「你是她好友,尊重她的意願。」

  「那麼,捐到兒童醫院吧。」

  「福在,隨得你處理。」

  福在點頭。

  稍後,周子文問:「工作還愉快嗎?」

  「同事們斯文專業,公司環境氣氛高尚。」

  「你願意當我的私人助理否?」

  「此刻的職位已經很好。」

  「大才小用呢。」

  「不會,我才疏學淺才真。」

  「那麼,我推薦你到大學進修。」

  這是王福在心底最渴望夢想,她幾乎衝口而出:好極了,還趕得及九月開課嗎?

  幸虧她一向擅長壓抑情緒,緩緩說:「有志者事竟成,將來有機會再說。」

  這一筆費用,還是由她自己負擔的好。

  周子文溫和地看著她,「你固執如牛。」

  「是,」福在微笑,「我正屬牛,你說得好。」

  「像形,你會有運氣,生活一天比一天好。」

  「謝謝你,子文,在我最患難時拉我一把。」

  「站穩了腳的是你自己。」

  「子文你很照顧我的自尊。」

  周子文卻說:「在你的尊重裡,我生獲自信。」

  福在忽然握住他的手。

  是否極泰來了嗎,周子文與五福在兩人都懂得珍惜對方。

  半晌,福在說:「我該走了。」

  「我想請你搬進來照顧這間屋子。」

  「你一叫我就出現。」

  「有用管別人說什麼,我一向不理那些。」

  「子文,我還準備好。」

  他忽然沮喪,即使在朋玫與他鬥爭得最激烈的時候,福在也沒見過他五官那樣掛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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