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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月枚笑著拉起福在的手,「我們告辭了。」

  福在鬆口氣。

  桑原一直笑著,送她倆到門口。

  回家途上月枚興奮地問:「你怎樣看桑原?」

  福在反問:「你如何認識他?」

  「你別理這些細節,他可是一個有學識的人:劍橋聖三一畢業,職業高尚。」

  「他知道你有丈夫嗎?」

  月枚咕咕笑,「這有什麼好瞞,一甩掉老周,我們就結婚。」

  福在嗤一聲笑出來。

  那間員工宿舍頂多只有數百平方尺大,設備簡陋,月枚怎麼會住得慣。

  月枚並無謀生技能,要了人就失卻一切生活享受,她願意嗎?

  啊,福在吃驚,看別人的問題,她竟這樣精明透徹,能醫者不自醫。

  福在黯然。

  「你笑什麼?」

  福在坦白,「月枚,你傭人司機一大堆,一雙手用來幫自己洗臉,這年輕風流的日本人只適合做男友,你說是不是。」

  「講起別人,你倒也老三老四。」

  福在自嘲:「可不是。」

  月枚忽然說:「要是我手上有錢呢?」

  福在一怔,「你帶頭離婚,還好意思開口要贍養費?」

  月枚似笑非笑,「誰說離婚?」

  福在心頭一凜。

  「像你,不久即時可以收取一筆保險金了嗎?」

  福在別轉頭去不出聲。

  「你說,桑原會不會一輩子對我死心塌地?」

  福在喃喃自語:「一輩子。」

  「是呀。」

  「一輩子是很長的歲月,你會覺得煩膩。」

  月枚笑:「我有一個女友說:當年如果可以得到那個人,願意短命十年,今日再見那人,給她添十年壽也不願。」

  福在歎口氣,「你那些朋友,都是些什麼人?」

  月枚笑了,「福在,連你在內,都是奇女子,福在,所有活下來的女人都是奇女子。」

  「誰說的,有些女子很年輕就結婚生子,一生在家中其樂融融。」

  月枚大笑,「那才奇上加奇,我有一個阿姨,分享丈夫第一份薪水到退休最後一份薪水,你說這是否通天徹底的能耐?我更加五體投地。」

  「說不過你。」

  月枚仰起頭,哈哈哈,莫名其妙暢快地笑起來。

  福在對她說:「周先生是好人,你千萬別傷害他。」

  「世上沒有壞人,只是環境逼人,可是這樣?」

  福在歎一口氣。

  第二天,她到保險公司去。

  那相熟的經紀出來見她。

  他攤開所有文件待客戶簽署,忽然躊躇片刻,終於忍不住說:「真巧是不是,邵太太。」

  福在抬起頭。

  「邵先生去世前正打算把存款提出,結束戶口。」

  福在淡淡說:「是你勸他繼續供款的呀。」

  「是,我是那樣建議。」

  「我立刻開了一張支票給你,記得嗎?」

  「一點不錯,公司因此需賠出三百萬。」

  福在把文件推到他面前。

  她沒想到自己手法語氣竟這樣老練。

  「可是,那天我沒見到邵先生。」

  福在不去理他。

  「之後,我也沒再見到邵先生。」

  福在仍然不出聲。

  「死亡證上填寫的死因是意外,真是意外,抑或自殺?」

  福在看著他,「我不能回答你的問題。」

  「邵太太,這事真巧可是?」

  福在提醒他:「文件都已簽署妥當。」

  「本公司會儘快把款項交到你手中。」

  「勞駕你了。」

  福在已經站起來。

  「警方會繼續追查。」

  福在已推門而出。

  那小個子經紀心有不甘。

  福在冷笑一聲,忽然,她在櫥窗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反映:皺著眉頭、歪著嘴,好醜!她打了一個冷顫,這是王福在?不,不,她落下淚來。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周志文取過音樂,進廚房播放。

  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怎麼不渴睡了?以前,他一踏入家門,就累得眼皮都抬不起來,倒在椅子、沙發、地上都睡得著,今日,倒是精神奕奕。

  輕輕的小提琴音樂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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