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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我開了汽酒給城之內喝,他連聲稱讚,他笑著告訴我:「第一次喝汽酒,在大學一年級舞會,我心一直想,這汽水味道真好,只是晚了有點頭暈,後來師兄告訴我,那是香檳。」

  聖琪說:「喝不完你們帶走。」

  城之內輕輕說:「你姐姐確是美人。」

  從前也美呢,他見晚她。

  「我也認為是。」

  他感喟:「誰會知道兩姐妹一個文一個野。」

  「你也說對了。」我微笑。

  可是他接著說下去:「有你姐姐做好榜樣,你可否學得斯文些?」

  我忽然被酒嗆住,狂咳起來,一邊忍不住笑,蹲在地上打嗝。

  「這瘋子。」聖琪見到連忙說:「城之內你莫見怪。」

  阮醫生回來了,手中捧著油膩膩一大包不知是什麼東西,奇臭。

  城之內忽然叫:「是我最喜歡的煎臭豆腐。」

  聖琪吃不消,「請到園子去吃,我給你們取辣椒醬。」

  城之內在我耳畔說:「你該學你姐姐。」

  我柔和地告訴他:「我是在學她,一步一步來。」

  吃得一嘴辣油,城之內不住向阮軒道謝。

  阮軒露出倦容,他說:「今日我有個病人失救。」

  我坐近他,「噓,噓,已經盡了力。」

  城之內怪同情:「他們說醫生永遠會為這事傷心。」

  阮軒說:「我們到地下室玩拍青果彈珠機器輕鬆一下。」

  城之內奇問:「你從何處得來?」

  「聖琪自東京購回,說是為我鬆馳神經。」

  「你娶了一位賢妻。」

  「哈哈哈哈哈。」

  我看著聖琪,「他不大在家吧。」

  「有時正吃飯,病人不妥,也得即時趕回,平時,三十小時當更是平常事,有次不幸校車撞貨車,整個星期在醫院忙救人。」

  「他有使命,我崇拜這種人。」

  聖琪說:「我習慣獨處。」

  「你們十分合拍。」

  「也許有可能在醫院與他碰頭:『親愛的,你怎麼在這裡出現』,『我來生我們的孩子呀』。」

  「別瞎說。」

  「沒有這種幽默感,哪裡有資格做他妻子,你呢?」

  「我?可惜他是日本人。」

  「你喜歡他,但是你不愛他,勿借其他藉口。」

  「聖琪,什麼都瞞不過你。」

  「我是過來人,been there that。」

  我看著她圓圓下巴,誰會相信她今日是賢妻。

  「孩子叫什麼名字?」

  「阮曦,男女都適合。」

  「這名字筆劃太複雜。」

  「阮軒也這麼說,那叫什麼好呢?」

  這時阮軒自地庫上來,「日本人睡著了,他似比我還累。」

  「姐夫,你也去躺一會。」

  「我先檢查你左臂。」

  他一邊視察一邊說:「日本人苦水連連,他說他求婚遭拒,不知是守還是退。」

  聖琪說:「家亮還是重視男人的靈魂多過外型。」

  阮軒說:「左臂功能恢復得很好。」

  他去休息。

  我說:「結婚後就是這樣?」

  聖琪微笑,「是,各歸各,很少說話,更加不再跳舞旅行。」

  我搖頭,「可怕。」

  「我覺得很舒服,一叫名字,那人會應我,有人欺侮我,他會來幫我。」

  我說:「只要你開心,聖琪只要你開心。」

  「我推薦婚姻生活,只是,婚後道義上不可再注意其他異性。」

  我笑,「偷窺也不行?」

  「尤其不可暗地裡做任何事。」

  「我聽說日本少女喜歡到海軍碼頭等美國黑膚大兵。」

  「日本人一向妖異。」

  我想說,聖琪,彼此彼此,但是,即使姐妹也會被得罪,禍從口出,講話還是小心點的好。

  我改問:「那麼多男伴中,你最想念誰?」

  她想一想答:「阿利揚。」

  我點點頭,誰會忘記那爬滿流浪玫瑰的茱麗葉露臺。

  「你呢?」她問我。

  我答:「鄧劍華。」

  「他們都對我們不好。」

  「也許,因為年輕,我們也不懂得處理事情,彼此浪費時間眼淚。」

  我低聲說:「我去看看日本人睡醒沒有。」

  我走進地庫,那裡擺滿各式遊戲機器,像個小型遊樂場,有最老式的角子老虎機,也有最新的PS3,琳瑯滿止,蔚為奇觀。

  角落有一張絲絨舊沙發,城之內睡得香甜。

  我四處打量,這裡是聖琪小心經營的家,她的安樂窩,一邊還有一隻冰箱,打開,一切飲料齊全。

  我看到一隻上世紀六十年代點唱機,走近,隨意按鈕,唱片落下,欣然歌聲輕輕傳出,歌者用日語唱:「在拍青果店堂,染金髮的你低聲哭泣,說生命永不公平,那麼,讓我倆起舞,聊作安慰,舞至忘卻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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