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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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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一般人走進建築事務所,總見一張張斜面的特別設計繪圖桌,以及一疊疊藍圖……現在不同了,工作全部在電腦上做,方便到極點。 熬到深夜,我斟杯熱可可,走到露臺邊看雪景,只見鵝毛大雪空降半個城市,潔白無瑕,像聖誕卡上風景。 我想家嗎? 一個人,先得有家,才能想家,這間溫暖小公寓已經是我的家,我還想什麼家。 淩晨,劍華醒了,「哎呀,我在什麼地方?」 我回答:「北方邪惡女巫之家,你已變成一隻驢子。」 他微笑,「我肚子又餓了。」 「我做早餐給你。」 「不,我來做。」他跳起來。 「你先看看桌上的設計。」 他過去翻閱,「啊,家視,你救了我的賤命。」 「下次可輪到你救我。」 他雀躍,「我開了竅,我明白了,原來如此。」 我很安慰,「一起上學去吧。」 他抱怨:「都沒有其他生活。」 我揶揄他:「你想逛哪些酒吧哪些紅燈區?」 我們穿上大衣,往學校出發。 在課室門口,他忽然說:「餘家亮我愛你。」 我是他,我也愛我,這叫感激,不叫愛。 過兩天,他問我:「小亮,做不做兼職?」 我訝異,「趕勞作還來不及,哪來時間?」 「最近工資高,一小時可達十五元,還有小費。」 我搖頭,「要錢何用?」 他氣結,「這句話比瑪麗安東奈的Qu'ils mangent de la brioche還能難聽。」 「瑪麗安東奈其實沒說過那樣的話。」 「我想儲一筆旅費春假與你結伴到意大利看建築。」 這到是個好主意,我心動。 我說:「我請你吧。」 「那怎麼可以。」他不以為然。 「沒有問題。」 「你家好似十分富裕,父母又疼惜你。」 「家母長袖善舞,又處處為我著想。」 劍華說:「我沒有怨言,我知道有汽水小販的兒子終於憑獎學金在劍橋法律系畢業。」 「那你知道就好。」 那天晚上,母親與我通電話,我一時口快,說我大雪中接送同學,真是日行一善。 她靜了一會,「是男還是女?」 我即時回答:「男女都有。」 「小亮,別家的女兒一旦結交男朋友,立刻叫人管接管送,我不是叫你學她們,可是,你也小心一點。」 「明白。」她真厲害,似有千里眼。 「學校裡一定有好些雪找飯票的女生,目光犀利,手段高超,擒獲獵物,便自他第一份薪水用至他退休,你不必學她們,可是,也別太笨。」 「是,是。」我忙不迭答應。 「生活好嗎,功課如何?」她聲調比較緩和。 「都過得去,我不大出城,專心讀書。」 「假期可有興趣與我到紐約——」 我脫口:「我打算去歐洲。」 媽媽仿佛有點失望,「隨得你。」 我問她:「李叔可聽話?」 母親笑了,「過得去,算是那樣了,凡事有個伴。」 「我爸呢,許久沒他音訊。」 「他沒有與你聯絡?」 我黯然,大抵他忙不過來,他自己的事多。 母親感慨,「太不像話了,厚此薄彼。」 「媽,幾時來看我?」我連忙改變話題。 「聖誕節如何,春假你又說沒空。」 「記得別穿貂皮大衣,會遭環保仔淋紅漆。」 「他們還那麼緊張?」 「老媽,為虛榮身上穿別人的皮總不大好。」 「咄,你不吃雞不吃蛋?」 「為了生存又比較好些,媽,實不相瞞,我想吃素。」 「你當心不夠體力。」 母女閒談一開口就是三十分鐘,與媽媽始終有說不盡話題,我算得幸運。 電話單子上有許多號碼由劍華所拔,他借用我的電話,可是從不歸還長途電話費用,幾個仙一分鐘他一樣省下。 十二月,雪越下越大,學校放假,我孵在家裡做模型,劍華把他的工作也搬到我家做,深夜才由我送他回去。 一天晚上,路上像西伯利亞,幾乎沒有車輛,我把性能超卓的路華車奮力壓過一尺深積雪送他到門口。 好心的房東開門出來,見司機是女生,不勝訝異,「小姐你要當心,你身上可有電話,萬一拋錨,立刻報警,車上備毯子否?不如在此過夜,明早才走。」 我笑答:「沒問題。」 「千萬小心。」 我看看劍華,他好似覺得我是神奇女俠,無所不能,他朝我擺擺手說再見。 房東看我上車,喃喃說:「華人真守禮,換了白人青年,早就雙棲雙宿。」 同居省錢又省事,不必接送,值得考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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