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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杏子斡說:「我懷疑這是上帝惟一可以聽見的聲音。」

  解語坐草地,眼睛看向遠處。

  杏子斡何等機靈,他立刻察覺了,沉聲問:「那邊是誰?」

  解語答:「公園是個公眾地方。」

  「是她嗎?」

  解語嘆息,「我眼力不是那麼好。」

  「是你叫她來?」

  「我不會做那樣吃力不討好的事。」

  「那麼,是她一直跟蹤我。」

  遠處一個穿黑衣的婦女漸漸走近。

  杏子斡盯著她。

  她站定了。

  解語試探地問:「可要我請她過來?」

  杏子斡肯定地說:「我們立刻走。」

  解語即時推走輪椅。

  解語把輪椅推往海堤。

  她吸進一口海風,「清靜了。」

  他又躊躇。

  「要不要回去?」

  「不,我只想曬曬太陽。」

  老金匆匆尋來。

  杏子斡厲聲道:「一日到夜如影附形,這裡不需要你,你沒有更好的事可做?」

  老金立刻唯唯諾諾退下。

  解語看著他,「夥計是來幹活的,夥計不是來挨駡的。」

  他十分賭氣,「你也可以走。」

  「我不是工人,我活該挨駡。」

  杏子斡不再言語。

  「像你這樣辦大事的人,也有使意氣的時候,可見人總是人。」

  他們回到原地,那黑衣婦人已經不在。

  也許,她只是一個陌生人,公園裡其中一名遊客,是解語多心,而杏子斡跟著多疑。

  太陽曬到頭頂,老金再一次過來。

  杏子斡上了車,解語說:「大手術在即,他心情緊張。」

  老金笑,「杏小姐放心,吉人天相。」

  解語也笑。

  手術前一夜,解語很平和地與杏子斡閒話。

  「你到過的幾間屋子,喜歡哪一幢?」

  「都太大了。」

  杏子斡說:「你一向不貪心。」

  「地皮面積寬敞是十分舒適的一件事,屋子最好維持在兩千餘平方尺左右已經足夠。」

  杏子斡沉吟,「對,屋後蓋個大點的員工宿舍。」

  解語取笑說:「對,宿舍比主屋還大。」

  她輕輕退出。

  「你去何處?」

  「我去睡房呀。」

  「解語,你今夜可否在這裡打個地鋪睡。」

  解語一怔,立刻回答:「當然。」

  「我喚人來準備。」

  「不用,我自己做。」

  解語取出睡袋,放在他床側。

  她熄掉燈。

  「你可怕黑?」

  「從來不怕。」

  他沉默了。

  正當解語以為他已經睡著,他卻說:「解語,請握住我的手。」

  無論他有感覺與否,解語都樂意滿足他,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臉頰邊。

  杏子斡睡著了。

  解語一直沒有放開他的手。

  她耳畔全是儀器輕輕的囈語,像催眠一樣,解語漸漸入夢。

  朦朧中夜更護理人員推門進來,那人看見解語,立刻把腳步放得更輕。

  熟睡中的她容顏猶如一個十一二歲小孩般,像有人歎了一口氣,也許是那名看護,或許只是機器發出的聲響。

  天亮了。

  由杏子斡叫醒她:「解語,解語。」

  解語老大不願意睜開雙眼。

  「解語,又是新的一天,該起來了。」

  解語這才想起,她在什麼地方,這是什麼日子,還有,今天需做些什麼。

  哎呀一聲,一骨碌起來,看到杏子斡已坐在輪椅上,看護正在替他刮胡髭。

  「睡過頭了。」

  杏子斡笑,「剛剛好。」

  「我去更衣。」

  「不用趕。」

  解語看著窗外,看到一線金光自雲中透出。

  她匆匆沐浴更衣,換上一套最舒服的衣褲。

  女傭輕輕同她說:「祝幸運。」

  解語微笑,「謝謝你。」

  老金在門外等。

  她有點無奈,「就是今天了?」

  「可不是。」

  「一切會順利的。」

  「我也這麼想。」

  出門之際,解語一眼看到馬路對面站著個黑衣人。

  她一愣,是母親來看孩子嗎?

  那人向她招手,解語才看清楚原來是陶元平。

  杏子斡已經上了車,解語向芳鄰點頭,「早。」

  他笑笑說:「我牽狗出來散步。」

  解語已沒有時間,上車去,老金關好門。

  一列車子向前駛去。

  那年輕的鄰居詫異,每次出門,那障殘者都似帶著一隊兵似。

  在車中,杏子斡閉目養神。

  連老金在內,大家都顯得十分冷靜。

  解語問:「手術需時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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