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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安琪說:「好,我就把話告訴你妹妹。」

  我說:「可是她到哪裡去了?我要找她呀,她收著媽媽好一些首飾,我要向她拿一隻戒指。我沒有積蓄,又沒有工作,所以買不起戒指。」

  安琪說:「那就不要好了,沒戒指有什麼關係?」

  「難看相。」我笑,「如果連戒指都不要,乾脆婚也不要結,要來就來全套的。」

  「你以前不是有個女病人嗎?」安琪問。

  我的心莫名其妙嚇了一跳。「怎麼?」

  「沒有,妹妹說你醫了這半年也沒把人家醫好,以後怕人家說梁家的醫生不行,所以她跑去看了。」

  「她在看……明珠的病?」

  「是吧,我也不曉得那病人叫什麼名字。」

  「她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我問。

  「她說沒用,我也問她,她說問也是白問,你讀的是骨科,硬是替人家醫心理毛病。當然是病人倒楣,現在她一去,保證是……是醫……」安琪側頭想。

  我問:「藥到病除?」

  「是的,是的,就是這句話兒。」安琪笑,「到底是一點不摻雜的中國人,一聽就曉得是什麼話。」

  我幾乎沒給她氣壞。

  我連忙奔出去打電話到明珠家,她們一家連醫生都出去了,我吩咐叫醫生回來要跟家裡聯絡。我呆呆的坐在那裡想:妹妹這個人倒奇怪,她是怎麼跑到明珠家去的?

  那日她回來了,就把媽媽的首飾給安琪看。

  我問:「你倒是很神秘呵?」

  「沒什麼神秘。」妹妹仰起頭,「我也跟你一樣,好奇,我相信我的成績不錯。」

  我不以為然,「我開頭的時候也以為成績不錯,結果廢了半年,一點進展也沒有。」

  妹妹說:「我是個女人,所以進展應當比你們快一點,你是不是收著她一大堆筆記與書?她要向你討還。」

  「她怎麼知道是我拿走的。」我好奇的問。

  「她什麼都知道。」妹妹說。

  我揉揉頭。

  「你不用理了,反正醫好她的那一天,我會通知你的。」

  我說:「她知道我是你哥哥?」

  「我沒提過,她也不問。」妹妹說:「很重要嗎?」

  「你怎麼找了去的?」我問。

  「打個電話,自我介紹。」

  我說:「好大的膽子。」

  安琪走過來說:「這只四方戒指很好看,耳環是成對的?」

  妹妹說:「好了,現在最好的讓你挑去了!」

  安琪好生不好意思:「這——」

  「傻蛋!什麼最不值錢你挑什麼!」妹妹笑,「這只翡翠胸針你就不會要?現在可不准後悔了!」

  「我不喜歡綠綠的,還是磚石好,容易配衣服,賣出去也值錢,不怕你笑,我們兩個人都沒有工作——」

  妹妹接上去說:「名正言順的拆白黨。」她走了。

  她真治得好明珠?明珠的母親並沒有對我說新醫生是我妹妹。宋家明說:如果要結婚,就得把明珠忘掉。這是對的,我知道。我以後都沒有再問起明珠。

  安琪問我,「喂,我們要不要註冊結婚?」

  「要。」

  「有什麼好處?」她問。

  「沒有什麼好處。」

  「那幹嘛要去註冊?」她問我。

  「全套嗎?」我說:「以後你生個孩子,稍微摻點雜,也沒有人說閒話。」

  安琪笑,「還得生孩子呀?真是一整套,象『來高』積木一樣。」

  我看著安琪,有時候明珠的口氣也是這樣,微微諷刺,一針見血。明珠——如果我不是與安琪有約在先,我看不出有什麼道理不跟明珠結婚,正如宋家明所說明珠不見得比誰更不愉快,她的世界是美麗的。她說的話也不比誰更糊塗。明珠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

  與明珠說話,我覺得是一種享受,與她在一起的時候,我承認是高興的。跟她一起,絕對不是什麼難事,她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

  安琪問我,「你在想什麼?」

  我握住了她的手,我說:「沒有什麼。」

  有很多話,是不應該說的,安琪也知道,有很多話,是不應該問的,所以我們兩個人一直相處得很好。

  我們把房子弄好以後,添了傢俱,只是沒找到理想的窗簾,倒是買到幾張非常好的地毯,我們又去註冊,通知雙方父母,事情就做完了。

  因為我倆堅持不肯請喜宴,父母們也無可奈何,置房子的錢,還是他們出的,我們已經有點不好意思,反正這年頭,一生下子女,便要養到底的。

  就在這當兒,忙著忙著,妹妹有一天來新屋子找我們,說明珠已經痊癒了。

  我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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