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花好月圓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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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覺她是一個很多心的女孩子,心思很密,不喜歡盲從。而且也很避諱,不是輕狂的人,對我。她是很坦白誠實的,我覺得她非常信任我——就象她相信家明那樣? 「我希望可以看到你的照片簿子。」我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對著她。 「你肯不肯到醫院做一個全身檢查?」 「我不曉得有多少檢查報告。」 她笑,「一點毛病都沒有,只有兩隻蛀牙,過敏性鼻炎,貧血,體重嫌輕。老實說:照醫生的標準,我該增肥30磅,可以去做女摔交選手。」她笑,「不必了,家明。」 「你叫我什麼?」我轉過頭來。 「家明。」她說。 「我不是家明。」我說。 「我不能一輩子叫你梁醫生梁醫生的,你的名字不是家明?」她呆呆地問。 「不是,我單名健,家裡人叫我阿健。」 「可是——我怎麼老覺得你告訴過我,你的名字叫家明?是誰告訴我的?如果不是你,那麼一定是母親,不然我怎麼會覺得你叫家明?」她慢慢的靠在椅背上,驚惶的想了起來。 「不怕,「我安慰,「不怕,家明是個很普通的名字,再普通也沒有了。」你不生氣?」 「當然不,我是不會生你的氣的。」我向她保證。 「我累了。」 「睡太多不好,我陪你練網球。」我說。 「現在又不比賽,你讓我睡一小時,好不好?」她問:「好不好?」她求我。 「好吧。」我歎口氣。 她每逢有問題解決不了,就去睡一覺,這也好,天下沒有大不了的事,睡醒了就又是一天,夢中日月長。如果這麼小小的權利還不讓她享受一下,做人也太沒有意思了。 我讓她睡好了,輕輕拉開她臥室的抽屜,一隻一隻的看,都是衣服,或是首飾,或是內衣,沒有照相簿。我放棄了,不然真象個賊了。 屈太太是傍晚趕回來的。我在客廳見了她。她顯然很累了,可是卻不肯休息,拉著我問明珠如何。 我無法說明明珠有任何進步,這幾天來她對我說的話,說了等於沒說,一片混亂,我不響。 過了一會兒,我問:「明珠有沒有照相簿?」 「有。」屈太太進房去捧了照相簿出來。」你要看嗎?」 我松一口氣,慢慢的翻了開來,那本照相簿子是極厚的,但是照的都是她小時候的照片,一歲兩歲的,我沒有興趣,於是有問還有沒有。 屈太太說:「你要看什麼?」 「她讀書時的照片。」我說。 屈太太又去拿了一本照相簿子出來,我看了,還是失望,那些都是他們夫妻去探望女兒時拍的,根本沒有旁人。我合上照相簿子問:「沒有她朋友替她拍的?」 屈太太說:「沒有,就是這些了。」 「你們去探望她,難道沒有見過她的朋友?」 「有啊,都是一般大的孩子,來來去去吃幾頓,並沒有什麼印象。」她停了一停,「梁醫生,你看明珠如何?」 「她的確是精神上受了刺激。」我坦白地說:「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很可惜。」 屈太太低下了頭,「太小就把她送出去。可是你知道,那時候我跟她父親鬧得很厲害,怕連累她,所以把她送出去念寄宿學校,也是好的,沒想到生出這麼些事來,仿佛我疏於管教,只有這麼一個女兒,還鬧成這樣?」 「那時候屈先生有了外遇吧?」我不客氣地問。 屈太太一怔,並不介意,「她怎麼還記得這些事?跟你說了?好奇怪。」 我說:「屈先生的——住夏威夷?」 屈太太站起來,「明珠真的那麼說?可是我丈夫早就跟那個女人分手了,我丈夫現在住香港,我們雖然分居,可是卻比以前更談得來。」 我呻吟一聲,明珠有弄錯了。 「我丈夫與那女人根本事過境遷。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他為此後悔得什麼似的,不說別的,光是生意上的信用就差了,而且明珠從此以後跟他的感情不好。他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命中註定,那個女的也沒有生養,所以給了一筆錢,叫她走了,都有4,5年了,沒想到明珠還記得,是呀,為了這個緣故,他不大來這裡,因為明珠一見他就不開心,往房間裡一躲,他很傷心,明珠多多少少是恨他,明珠也恨我,我知道。她曾經說過,寄宿學校不是人過的。」 「我們花了這麼多錢,只想她得到最好的,沒想到她一點也不高興,我真是不曉得怎麼辦才好,你呢?梁醫生你怎麼說?」屈太太說。 我搖搖頭,「我也覺得很難。我認為這不是你們的錯,她不喜歡寄宿學校,誰也不怪她,可是那些芥蒂早消除了,她繩了大學以後,不是很愉快嗎?」 「是的,很愉快,她死都不肯住宿舍,說住怕了,在外頭租了一層漂亮的屋子住,我們自然依她,要什麼給什麼,一年到歐洲去3,4次,沒有不依的,到了第二年,她變得很乖,這我已經說過了,正當我們大大放心的時候,她回來了。那時候她父親已經與那個女人分了手,一家三口,恢復正常,但是她出了毛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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