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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他說要帶我到巴黎。」

  丹青不怒反笑,真沒想到歷史會得重現,胡世真重複十年前的錯誤,看情形他不是不肯履行婚約,只是偏偏不願成全季娟子,這樣的人,要來做什麼?

  丹青心死了,一片寧靜,表情動作也都祥和起來。

  怪不得娟子阿姨沒有一絲激動,她的感覺想必類同。

  「丹青,我很想到巴黎定居一段時間。」

  「你不必徵求我的同意。」

  「丹青,我們是朋友。」

  丹青搖搖頭,「我沒有你這樣的朋友。」

  顧自由低下頭,「我在這裡,已經一無所有,胡世真給我的,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丹青斥責她,「你所看見的,只不過是一個可利用的機會。」

  她抬起頭,「他們的感情早已變質,不是我,也會是其他的人。」

  「走,你走。」丹青平靜地說。

  顧自由還想得到諒解,「丹青,你一直對我很好——」

  「請你即刻離開我家,祝你一帆風順,再見珍重。」

  顧自由知道無法挽回,便低著頭出去。

  丹青關上門。

  胡世真故技重施,再次帶走另外一個女子。

  顧自由所說,都是真的。

  丹青記得胡世真初次看到她,何嘗不是目光灼灼,若有所思,如果阮丹青願意,也可以成功地扮演顧自由那個角色。

  娟子阿姨如果要為這樣的一個人所傷,真是自尋煩惱。

  丹青沒有睡著。

  章先生送她母親回來,在門口說的話,她也全部聽到。

  他說:「一點鐘了,小丹不會放過我。」

  葛曉佳笑,「今天玩得很高興。」

  「別忘記下星期六。」

  小丹聽見關門的聲音。

  她仍然不相信章先生是真的,也許母親找一位熟人扮演這個角色,好讓女兒放心。

  十五歲之前,丹青的錯覺是年紀愈大,煩惱愈少,不是說四十而不惑嗎,才怪。真相是,成年人的煩憂浸到他們眼珠,沒有一樣解決得了。

  第二天,阮志東的精神倒是比女兒好。

  「我已經替你母親找到新工作。」

  「呵,那多好。」

  「薪水也有百分之二十增長。」

  丹青動容,「那太理想。」

  「我替你倆訂了飛機票,你們先到小叔家去住一陣子,她才回來上班。」

  丹青忙不迭的點著頭。

  過一會兒她問:「周南南小姐怎麼樣了?」

  「怎麼樣?」阮志東看著遠方,倀惆地答:「沒有怎麼樣。」

  「你們仍然見面?」

  「不見了。她同一個洋人大班走。」

  「哦。」丹青忍不住欣喜。

  「人家的薪水,比總督高出若干倍,很配得起她。」

  「那多好。」丹青笑說。

  「是的,」阮志東沒奈何,「的確很好。」

  父女順利地遞入所有文件,取到學生簽證。

  阮志東說:「這次你小叔小嬸功不可沒,要牢牢記住。」

  「這樣吧,我努力考個乙等,算是報答他們。」

  「甲等不行嗎?」

  「犧牲一切,拿全身精力來孤注一擲,值得嗎?我一向不做這樣的事,成功也沒有瀟灑可言,失敗更會導致精神崩潰。」

  「丹青,你也太會養生了,難保你不活到一百二十歲。」

  父女選了法國餐館午飯。

  丹青問:「父親,娟子阿姨的朋友胡世真,他在巴黎幹什麼?」

  「你不知道?」

  丹青搖搖頭,「可是無業遊民?」

  「小丹你太孤陋寡聞了,胡世真是著名畫家,他們說在巴黎,華裔藝術家,繼趙無極之後,也只得胡某人罷了。」

  「呵。」

  阮志東說下去:「他們做藝術成功的人,舉手投足有股邪氣,俗稱魅力,你娟子阿姨就是吃那一套。」

  「父親說得恁地粗俗。」丹青投過去白眼。

  「不是嗎,我有說錯嗎,以娟子之貌之才,到五十歲也不愁沒對象,你看她,偏偏喜歡胡世真。」

  丹青猶疑一下問:「父親,昵看胡世真是真風流還是下流?」

  「我看?我越看越妒忌,沒有道理,這些年來,女性碰到他個個服服帖帖。」

  「父親,我們在說正經的。」

  阮志東這才說:「胡世真是個怎麼樣的人,從來沒有瞞過季娟子,她太清楚了,饒是這樣,還是要他,不可理喻。」

  丹青說:「這麼講,他沒有騙她?」

  阮志東訕笑,「小丹,騙一個人,要費好大的勁,不在乎她,又如何肯騙她,所以,將來有人苦苦矇騙你,千萬不要拆穿他。」

  丹青困惑,「父親,這可算是哪一門的家庭教育呢。」

  「你放心,無論發生什麼,你娟子阿姨都有心理準備。」

  「也許,你們都高估了她。」

  「丹青,你這次去,寄人籬下,要自己識相,電話不要亂打,別佔用衛生間,早睡早起,見人要帶笑稱呼。」

  丹青說:「我會盡快照宿舍搬。」

  「跟著小叔,吃得好一點。」

  「我會見一步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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