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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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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心問:「你猜是哪一個?」 「我只能選第一個。」 「假使他及時送她到醫院診治,有什麼急症不可痊癒,是他故意拖延使她失去生命。」 「這黎子中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他是兇手。」 「請勿武斷。」 「我也不想那樣說,但他的愛是一種折磨的愛,對方越是痛苦,他越能滿足。」 「可是,她可愛他?」 「我想是,否則她怎麼會甘心留在島上。」 小許結論是:「那麼一切後果由這兩個成年人自負。」 「那自然。」 小許為人單純,「我不知道世上竟有這種愛,聽上去比恨還可怕。」 如心笑了。 許仲智說:「如果我喜歡一個人,首先要叫她快樂。」 「你心智正常,當然心平氣和。」 「如心,我們乘船出去。」 「我還沒有寫完故事。」 「每天寫一章夠了,以三個月時間完成。」 「三個月?家人會以為我已經失蹤。」 小許說:「我與他們聯絡過,令妹下星期可來辦入學手續。」 「住宿怎麼辦?」 「你忘了在下專門做房屋租務管理。」 「呵,失敬失敬。」 他們到市區時已近黃昏,坐在路旁咖啡座看五光十色車水馬龍紅男綠女。 可是如心掛著那個故事。 「苗紅去世時應不過二十五歲。」 猶是紅顏。 許仲智說:「現在我們不談島上的事。」 如心一徑說下去,「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想,我是很享受生活的,一杯茶一場雨一朵花都叫我喜悅,只要身體合理地健康,我不介意活到耄耋。」 小許說:「我的想法也一樣。」 「所以,」如心十分惋惜,「苗紅的生命那樣短暫,叫我難過。」 許仲智說:「來,我帶你去一個吃摩洛可菜的地方。」 「你願意聽關於我姑婆的事嗎?」 「與你有關的事我都愛聽。」 初中畢業後周如心還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那麼多的話。 到最後,話題還是回到島上去。 小許說:「地庫的建築——」 如心立刻問:「什麼地庫?」 「大宅共三層,地下有地庫。」 如心想起來說:「對,你去地窖取過酒。」 「地窖旁還有兩個進口,一間是遊戲室,另一間是小型戲院,可坐十多人。」 如心張大了嘴。 許仲智馬上笑,「宅子太大了,你一時沒發覺那兩處地方。」 「你並沒有告訴我。」 小許搔著頭,「是我的疏忽,我以為你住上三五天必定會走,且隨即會將島出售,故粗略地交待一番。」 如心卻緊張起來,「遊戲室裡有什麼?」 「我只見到一張桌球臺子。」 「戲院呢?」 「佈置很精緻,有電影銀幕、放映室,設備一如試片間。」 「我這就回去。」 小許心想,早知就不同你說。 如心說:「不必送我,路途太遠了。」 小許隔一會兒才緩緩說:「不算遠,我有一位同學送女友回家,足足自多倫多送到美國納華達州。」 如心也隔了一會兒才問:「他們有無結婚?」 「沒有,三年後他另娶他人。」 如心十分感喟,「假使把那種能量用在科學上,人類恐怕已經征服宇宙。」 小許輕輕說:「周如心,沒想到你那麼愛諷刺人。」 「不不不,我是真為人們在感情上浪擲的精血時間惋惜。」 「那麼,你是肯定不會那樣做的了?」 如心微笑,「我有什麼資格做一個多情人。」 小許不語,由此可見她是一個十分理智謹慎的女子。 如心吩咐羅滋格斯把遊艇駛出來。 「我送你。」 如心婉拒,「一來一回實在太浪費時間了。」 在船上,如心打了一個盹。 醒來後,她問羅滋格斯:「你可去過試片間?」 「很少去,那處已多時不用,馬古麗偶然進去打掃。」他有點猶疑。 「什麼事?」 「有一次,馬古麗說她聽見音樂。」 如心不語。 她也聽見過樂聲,島上氣氛的確使人精神恍惚。 「一上岸,我想進去看看。」 羅滋格斯勸道:「周小姐,不如等明早。」 「為什麼?」 羅滋格斯說:「大家都累了。」有點不好意思。 如心不語,知道他們對黑夜有點避忌。 「那麼,明早七時正我們去看個究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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