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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宋馬可,」瑞芳問,「那可是老四?」

  「馬可到紐約做什麼?」老二似乎還是第一次這麼沉不住氣。

  誰知一回到牧場,就看見盼妮騎著馬向我們跑來。

  瑞芳整個人呆住了,「她還騎馬!她是怎麼來的?」

  我看看宋二,宋二也看看我,兩個人做不得聲。

  盼妮揚聲叫:「爹爹,媽媽。」

  我沉聲喝一句:「下來!」

  她下馬,牽著馬過來,「眯眯好不好?」她問。

  「你是怎麼來的?」我問。

  她理直氣壯地挺挺胸,「馬可哥哥帶我來的。」

  宋二在一邊低聲說:「這闖禍胚。」

  盼妮說:「馬可哥哥開好飛機,我想不來可是白不來,在家一個人怪悶,於是便跟著他。」

  老婆連忙拉著她:「你怎麼又騎馬?」

  「有馬可哥哥在,我不怕。」

  「你是怎麼認識他的?」老婆問。

  「他一回來便找到我們家,說要上納華達州,問我跟不跟他,既然你們也在宋家牧場,我於是便乘馬可哥哥的飛機來了,馬可哥哥的飛機只有兩個座位——」盼妮嘰嘰呱呱的說個不停。

  老婆還想責備她,我以眼色阻止。

  宋氏全家人的魅力都非同小可,況且盼妮也不算做錯什麼事。

  盼妮說下去:「——馬可哥哥剛自『冰火島』回來——」

  我問:「冰火島?」

  「是呀。」

  「什麼叫冰火島?」我問。

  這時我看到,兩個年輕男人騎在馬上,帶著七八匹空馬向我們這方面奔馳過來,然後一起勒住馬頭。

  我跟瑞芳說:「此情此境令我想起萬寶路的香煙廣告。」

  「你真會譬喻!」瑞芳看我一眼。

  馬上一個是中國男人,另一個是金頭髮的外國男人。那中國男子我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馬可,他有他三個哥哥的一切特徵,可是不知怎地,漂亮得令人吃驚,唇紅齒白的一個美少年。

  瑞芳忍不住「唉呀」一聲,向我投來「怪不得」的一眼——怪不得盼妮。

  馬可躍下馬來,跟我們招呼:「季先生與季太太?我是馬可。」

  盼妮說:「這是我爸媽,這是馬可哥哥。」

  瑞芳說:「胡說八道,你這麼稱呼,宋先生他們豈不是都成我們的晚輩了?」

  宋二沉著臉看牢馬可。

  馬可笑說:「二哥,你看R先生這些新馬如何?還過得去吧。」

  那個金髮的R先生也下馬來向我們招呼,我只覺得他面熟,不知在什麼地方見過的。

  宋老二用國語低聲問馬可:「你回來幹什麼?」

  「買點裝備。」馬可用英語,「下次R與我同去。」

  R的金髮閃閃生光,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絲陽光般的微笑,他說:「馬可約定我到『冰火島』去看極光。」

  我聽得目停口呆,瑞芳與盼妮則一臉心嚮往之的神情。婦女們!我很妒忌,婦女們是最容易見異思遷的,這兩母女平常也對我崇敬有加,現在卻這般嘴臉。

  宋二說:「我們進屋子再講,別站在門口招呼朋友。」

  一行人到屋子坐下,我與瑞芳才有心情好好的觀賞這幢牧場房子。

  屋子全部美國早期風味,不少裝飾借用印第安人的手工藝,木制牆壁上掛著印第安著名酋長的油畫肖像,古樸趣致。

  盼妮說:「聽說印第安人剝頭皮的……」

  馬可向她瞧一眼,她頓時不出聲。

  我們喝著新鮮香噴噴的咖啡。盼眯在樓上客房睡覺。我與瑞芳至此才有一種度假的愉快感覺。正式介紹以後,R照例提起那本《長江與我》,客氣一番。

  R對馬可笑說:「我最希望跟你賭一場沙蟹,好讓你把這座房子連牧場一起輸給我。」

  馬可仰起頭哈哈的笑,神采飛揚。他說:「二哥,我與R到後面去看馬,你們好好的談。」他把手放在R的肩膀上說:「你自己那幢『日光舞』難道還不夠舒適?」

  盼妮說:「我也去。」她站起來。

  老婆阻止她:「盼妮。」

  盼妮只好又坐下來。

  馬可與R離開書房。

  宋二歎口氣,「我這個弟弟——任性得緊,真是咱們心頭上一塊大石。」

  我心中忽然靈光一現,「『日光舞』!那人是電影明星RR。」我說。

  端芳白我一眼笑:「真是鄉下人,見到電影明星就樂得那個款兒,出不了大場面,以後到哪兒都不敢帶你去。」

  我很尷尬。

  宋二也笑,「這怪不得季兄,R確是大明星,而且氣質很好,又不愛宣傳。」

  我問宋二:「什麼叫『冰火島』?」

  「說來話長。冰火島是馬可給的名字,其實沒有這回事,那是一九六三年十一月十四日冰島附近突然——」

  我說:「啊!譯爾西島,北大西洋海底火山爆發後形成的新島嶼。」

  「噯。」宋二說,「馬可在那個島上做研究工作已有三年了,很少回來。」

  盼妮奇問:「整年累月價在北極生活?」

  「有時出來辦食物與儀器。」宋二說,「過去三年內,他在譯爾西發現了四種植物與十八種苔鮮。學校派他去是因為核能方面的事情,他卻呆了下來,把這個長一點三米的小島一寸一毫都研究得清清楚楚。他孩子氣,又愛看武俠小說,硬叫這個島為『冰火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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