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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仿佛每個人都知道他在那裡。」

  「那人竟然指引你做那樣危險的勾當!」

  宦楣顧左右而言他,「你可認識我老闆趙某?看樣子他打算追求許綺年,是本年度惟一好消息。」

  宗平惻然,表面上宦楣還要裝得這樣平靜無事,而且演技逼真動人,若非雙眼中紅絲出賣她,誰會猜到她內心淒苦彷徨。

  「你準備好沒有,我們隨時可以結婚。」

  「宗平你最奇突的習慣便是挨義氣,記得嗎,當年為著一宗員警毆打小販案……結果打人的原來是小販,一場誤會。」

  宗平也一語雙關的回答她:「彼時我年輕,現在我完全知道自己做的是什麼。」

  宦楣回答:「再過幾年,你就會覺得此刻的你才幼稚不堪呢。」

  「不會的,到了一個年紀,人會停止生長。」

  宦楣只得笑,「我要走了。」

  「慢著。」

  宦楣抬起頭來。

  鄧宗平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開口,他看著宦楣黃黃的小面孔,想到與這個女孩子相識十載,每次都差那麼一點點,最後還是有緣無分,不禁黯然銷魂。

  他終於說:「多吃一點,太瘦了。」

  宦楣當然知道他要說的不是這個,欲語還休,索性取過手袋回公司去。

  過兩口,許綺年到宦家來吃飯,閒談時說:「你學做月老替老趙拉線?自己身邊有人倒看不到,別錯失良機才好。」

  宦楣知道她指鄧宗平。

  「大家自小一起長大,性情脾氣都有一定瞭解,難得的是,分別這些年,他身邊無人,你也一樣。」

  宦楣夾一箸菜給她:「多吃飯,少說話。」

  「是因為自尊心作祟?」

  「哪裡還敢講這個,我早已脫胎換骨,再世為人。」

  「我不明白。」

  宦楣亦沒有解釋。

  宦太太過來問:「你們在談什麼,津津有味?」

  許綺年連忙站起身,「當然是講男人。」

  宦太太說:「毛豆外遊那麼久,也該回來了,你們怎麼不跟他去說一聲?」

  宦楣與許綺年面面相覷。

  天氣回暖,宦楣記得很清楚,去年這個時候,伊與兄弟,甫自外國返來,彼時宦家,真正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

  只有十二個月?

  一浪接一浪,不知發生幾許事,此刻宦宅家散人亡,昔日繁華煙消雲散。

  原來才短短十二個月。

  下班,她約了小蓉見面,在電視臺門口等計程車,一輛白色小房車漸漸接近,停在她跟前,司機將車門打開,宦楣連忙退開一步,以為身後有人要上車。

  司機是個年輕人,探出頭來,看牢宦楣,「宦小姐,我有宦暉的消息。」

  宦楣的身手比以前不知靈活多少,立即跳上車去,關上門。

  司機一邊駕駛一邊打量她。

  宦楣出乎意料之外的鎮靜,身經百戰,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刺激她失常。

  「小聶叫我來告訴你,宦暉考慮返來自首。」

  宦楣聽到這個消息,反而如釋重負,低頭不語,一時間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車子往郊外駛去,宦楣看著窗外風景,過一會兒問:「幾時?」

  「快了。」

  「謝謝你來通報。」

  「還有,小聶讓我問候你。」

  「他好嗎?」

  「好得很,只是魂不附體,」年輕人又看宦楣一眼,「相信三魂六魄已被一個叫妹頭的女子收去,每次同他喝上兩杯,總聽到他喃喃叫『妹頭妹頭』。」

  宦楣又轉過頭去,看著窗外。

  年輕人十分活潑,問道:「宦小姐,妹頭是你的乳名吧?」

  宦楣淡淡的答:「不,我恐怕你弄錯了。」她沒有撒謊,確是他聽錯,她不叫妹頭。

  年輕人有點意外。

  宦楣見他性格開朗,諒他不會介意,於是問:「你是翼軫的接班人?」

  「翼軫?早已結束,我在君達公司上班。」他笑。

  「君達?也是一間出入口行吧?」

  「可以這麼說。」

  過一刻宦楣問:「生意好不好?」

  「尚可。」

  宦楣再也想不出什麼適當的言語。

  倒是年輕人,同她熟絡得不得了,又說:「小聶這次調回總部,要接受處分,你是知道的吧?」

  宦楣點點頭。

  「他對你關注過度,引起上頭不滿,現在停薪留職,賦閑在家。」

  聽年輕人口角,他們這一行工作,也根本同其它一般性行業毫無分別,是的,也許統統是一份生計,做慣做熟,與做公務員完全沒有兩樣。

  「因為這個緣故,總部才擢升我。」

  宦楣看他一眼。

  年輕人忽然說:「我不是個人才,我說話太多。」

  宦楣忍不住笑出來。

  車子停下來,「我恐怕要在這裡放你下來。」

  宦楣再一次向他道謝。

  一轉頭,小小白車已在車龍中消失。

  宦暉要回來了。宦楣不能十分肯定這是好消息抑或是壞消息。

  站在街上呆半晌,才猛地想起,小蓉一定久候了。

  物以類聚,也只有梁小蓉與她境況相仿,可以互相交換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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