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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九

  那天上,宦楣躺在陌生的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發呆,她似乎不必擔心會不會適應新生活,生話已經找上門來,她只要打開大門,便會聽見它對她說:「逼迫!」

  就在這個時候,耳邊傳來一陣嗚嗚聲。

  宦楣並不在意,自由在她房門口出現。

  「是那具手提電話響。」

  宦楣心頭靈光一閃,連忙跳起來,奔到客廳,把那具電話搶在手中,一時不知按哪一個掣,急得手足無措,那邊廂自由伸手過來,輕輕一按。

  她倆立刻聽到了宦暉的聲音:「眉豆,眉豆。」

  宦楣一時忍不住,淚如泉湧。

  「自由,自由。」

  自由取過電話,「是,是,好,聽明白了,沒有問題,我會照做,要不要我帶什麼?好,我都懂得。」她轉過頭來,同宦楣說:「他要跟你說幾句。」

  宦楣問:「身體好嗎,有無父親的消息?」

  問了只覺多餘,他自身難保,焉有餘暇兼顧別人。

  「眉豆,鎮定一點,父親進了醫院。」

  宦楣幾乎想尖叫洩憤,正當她認為事情不可以更壞的時候,它轉為漆黑。

  「有極好的大夫看著他,情況穩定。」

  「是什麼病?」

  「心臟病。」

  「父親從來沒有心臟病。」那是從前,可見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宦暉沉默一會兒,「母親怎麼樣?」

  「你要不要跟她說話?」

  「不要刺激她,你們搬家沒有?」

  「今天才搬好。」

  「眉豆,我不便多說,請你照顧母親。」

  「你幾時再與我們聯絡?」

  「我不知道。」

  電話就此中止。

  宦楣傷心莫名,走到露臺,仰頭狂叫。

  自由跟出來,「別把伯母吵醒。」

  電話又響,這次是聶上游,宦楣並不意外。

  「要不要喝杯茶談談?」他問。

  「我怎麼見你?」

  「十分鐘後有車在樓下接。」

  宦楣看著自由,「你今晚走?」

  自由低頭答:「又被你猜到。」

  「這樣淺易的調虎離山計,誰會看不出來。」

  「我會想念你的。」

  「好好看著宦暉。」

  自由點點頭。

  「我要下去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她取過外套出門。

  車子的司機並不是聶上游,這也在宦楣意料之中,她不聞不問,閉目假寐,車子在市區中只繞了半小時,就抵達目的地。

  宦楣下車前問司機:「甩掉他們了?」

  司機愉快的答:「十分鐘前已經甩掉。」

  宦楣點點頭。

  「官小姐,十六樓,請你自己上去。」

  「謝謝你。」

  聶上游在等她。

  她向他表示感激,不做特別安排,她聽不到宦暉聲音。

  「你也搬了家?」

  聶上游答:「住膩了郊外。」

  「你們會不會保證宦暉安全?」

  聶君搖搖頭,「我們只負責出入口。」

  宦楣悲愴地笑。

  「我們像是生疏了。」

  「我卻覺得自己仿佛再世為人,並且已失去前生的記憶。」

  「你可願意從頭開始?」

  宦楣抬起頭來,「從哪一方面說?」

  「與我一起走,眉豆,到任何一個你喜歡的城市長住,我們會得到快樂。」

  宦楣微笑,「帶著我可憐的母親?」

  「這不過是細節問題,必定可以解決。」

  「我不想跟一個做出入口生意的男人。」

  「我不知道你對生意沒有興趣,聽說你對父兄的本行全無認識。」

  「眼不見為淨,不知者不罪,可惜你讓我知道了。」

  「這是鄧宗平灌輸你的正義感吧?」

  「你不用提他的名字。」

  「我並看不起那個自以為是的人。」

  「他也不喜歡你,你倆扯平了。」

  「眉豆,你考慮一下,讓我照顧你,你會幸福。」

  「上游,你們都沒有想到,也許這也是我照顧自己的時候了。」

  「你這個倔強的女子。」

  「這點,你與鄧宗平的意見相仿。」

  「是嗎,餘不敢苟同,照我看他從來沒有愛過你。」

  宦楣低下頭,「我不再關心這些問題,上游,我想見一見家父,他病了。」

  聶上游沒有回答。

  過一會兒他說:「你總是出難題給我。」

  真的,除了求他,宦楣沒有辦法,這件事上,鄧宗平幫不了忙,她低下頭,「我十分疲倦,請送我回去。」

  車子就在樓下。

  到達祖屋,宦楣用鎖匙啟門,她聽得母親問:「毛豆,可是你回來了?」

  「是我。」

  「三更半夜,你同自由到什麼地方去?」

  宦楣走到自由的房間一看,燈還亮著,人去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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