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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宦楣呆呆坐下。

  「這件事你無能為力,不如靜待其變。」

  宦暉推開廚房門,「你們在這裡偷東西吃?父親呢,大家等他致詞呢。」

  宦楣瞪著兄弟,「毛豆,你是知道的,你一直知道發生什麼事,」她撲過去,「你瞞得我好苦。」

  宦暉抓住妹妹的拳頭,「你在說什麼?」

  「警察,父親跟了他們走。」

  宦暉整張面孔變為死灰,「幾時?」

  「剛才,十分鐘之前。」

  「我的天,律師,快找我們的律師。」他比宦楣更亂。

  「宗平跟他在一起,宦暉!你聽我說,此事不可讓母親知道。」

  聶上游提高聲音,「兩位請靜一靜。」

  宦暉頹然坐下,掩臉痛哭。

  「毛豆,毛豆,究竟是什麼,你為何哭?」

  聶上游輕輕嘆息。

  宦楣轉過來瞪他,「你也知道真相?」

  只聽到身後有人說:「謝天謝地,找到你們了。」

  許綺年走進來,只見她釵亂發散,神色慌張,一把拉住宦暉,「警方在抄鈞隆,你最好與我回辦公室去。」

  宦楣耳邊嗡一聲,只覺許綺年的聲音很遠很遠,她耳朵接收有問題,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好似不知怎地,誤入他人的一個噩夢裡。

  宦暉如行屍般跟許綺年出去。

  宦楣呆了一會兒,跟聶上遊說:「我想也不用再瞞什麼人了,六點鐘新聞會公佈一切。」

  聶上游不響。

  「外邊還有一個酒會呢。」

  宦楣找到鞋子,巔巍巍踏進去,掠一掠頭髮,拉一拉衣裳,取出小鏡盒,想補一補,但是手抖得無法搽唇膏,她終於放下口紅。

  聶上游握住她的手。

  宦楣抬起頭來,輕輕的說:「我現在才知道什麼叫作呼啦啦猶如大廈傾。」

  聶上游鎮定的說:「來,把客人打發掉再說。」

  聶上游跟著她走到花園。

  宦楣深呼吸一下,不知是她疑心大,還是眼睛出了毛病,只見客人都用驚疑的目光看住她,不住交頭接耳絮絮私語,自由天真的迎上來:「客人都說要走,宦伯伯同宦暉呢?」

  宦楣知道保護婦孺的責任已經落在她肩膀上,她輕輕同聶上游:「願意支持我嗎?」

  聶君一秒鐘的猶疑都沒有,「永遠在你身旁。」

  宦楣吸進一口氣,拉著自由站門口,「我們送客。」

  自由很明顯地一怔,但隨即服從地與宦楣並肩,與離去的賓客逐一握手。

  宦太太過來問:「發生什麼事,離散會的時間還有一大截呢?」

  宦楣朝聶上游使一個眼色,他連忙把她帶到屋內去。

  一大堆客人在十五分鐘內散得一乾二淨,他們駕車離去時如逃避一場可怕的瘟疫。

  宦楣同自由說:「你好好陪著母親,我要到鈞隆去一次。」

  自由點頭答允。

  宦楣與上游趕到總公司,適逢便裝人員把一整箱一整箱打了封條的文件證據搬上車廂。

  各路記者高舉工具,正獵取鏡頭,宦楣推開他們,進入大廈。

  公司的門一半關住,只容一個人出入。

  宦暉坐在他的辦公室裡,呆若木雞。

  宦楣摘下襟上的花飾,扔在桌上,那朵粉紅色的玫瑰,像一切玫瑰一樣,只開了一個上午。

  許綺年過來,聲音嗚咽,「眉豆……」

  她伏在宦楣的肩膀上。

  是,一向只他們宦家去接收查辦別人的生意,怎麼會料到今日這樣的一天。

  「宦暉,你可以主持大局嗎?」

  宦暉目光空洞,像是沒有聽到妹妹的聲音。

  聶上游問許綺年:「已經通知法律顧問?」

  許綺年點點頭。

  「一有消息,請他們通知宦府,宦暉,我們回家去。」

  宦暉潰不成軍,伏在桌子上。

  「毛豆,」宦楣蹲下來,「無論這是否一場誤會,在這個時刻,我們必須要支持父親,請站起來。」

  許綺年接了電話過來,「眉豆,鄧宗平律師找你。」

  宦楣連忙接過聽筒。

  「眉豆,我要你小心聽著。」

  宦楣眼前發黑,身體要靠著牆壁借力。

  「警方現在控告宦興波訛騙鈞隆銀行董事、股東、債權人,涉及款項一億二千四百萬美元。」

  宦楣緊緊閉上雙眼,用手掩住嘴巴,才不致放聲尖叫。

  「我們現在以五十萬現金及一百萬人士保外出候審,你且回家等待消息,我辦完事立刻與你會合。」

  鄧宗平一把事實說完,立刻掛了線。

  這邊廂宦楣兩隻手簌簌的抖,完全不聽話,電話掉在地下,蜷線蠕動兩下,像蛇一樣,宦楣退後一步,怕它纏上來,咬她一口。

  「是不是有宦先生的消息?」許綺年過來問。

  宦楣沒有回答,她蹲在地上,胃部一大團東西湧出來,她張嘴嘔吐,她失去控制。

  聶上游大驚,過來扶住她,她吐了他一身,臉上肌肉不受控制,不住跳動。

  宦暉仍然坐在寫字臺前不動。

  許綺年把宦楣扶進洗手間清潔,不知怎地,宦楣發覺她又可以說話了,她再三的說:「對不起,對不起。」像是要向全世界謝罪。

  許綺年把宦嵋的臉洗乾淨,捧著她的面孔說:「鎮靜一點,別嚇壞宦太太。」

  宦楣又不住點頭,「謝謝你,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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