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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又以為一個碩健的雪白皮膚的血紅嘴唇的女郎會得應門而出。」

  「料事如神,我剛在後門把她送走。」

  宦楣不得不佩服他應對的本領,「你究竟在做什麼?」

  「你真的想知道?」

  宦楣遲疑了,無緣無故漲紅了面孔,他一個人在他家中做什麼是他的私隱,真的告訴她,怕尷尬的是她。

  「跟我來。」

  他把她自沙發上拉起來,她猶自忐忑不安,他已經一手推開廚房門,撲鼻而來的是巧克力無與倫比獨特的甜香,只見大理石桌面鐵絲架上擱著一大堆剛出爐的巧克力餅乾,每塊巴掌大。

  宦楣忍不住嚷出來,「聶上游,我愛你。」

  也不徵求物主的同意,抓了一塊就張開嘴咬。

  聶上游開一瓶香檳,斟一杯給她,笑問:「愛我,這又是不是結婚的理由?」

  與他在一起,總是占下風,又那樣愉快,不可思議。

  「你瘦了。」他說,「不妨多吃兩塊。」

  「我瘦?你應當去說宦暉。」

  聶君不出聲。

  「你同他有生意往來,請告訴我,是否有擺不平的地方。」

  聶君注視她,「今日你來,就是為了這個吧?」

  「坦白的說,我有點擔心。」

  「請聽我分析,即使有什麼大事,宦興波也可以控制場面,倘若連他都覺得有困難,我們擔心又有什麼用?」

  「你一點風聲都聽不到?」

  聶君搖搖頭。

  宦楣知道他騙她。

  但她感激他,說實在的,她根本無能為力。

  「到了我這裡,就不要再有煩惱。」

  「再喝下去就不能開車了。」

  「我知道你往哪裡。」

  「哪裡?」

  「弱水蓬萊西。」

  總難不倒他,他總知道什麼時候說什麼話。

  宦楣閉上雙眼,輕輕嘆息一聲。

  她沒有把所有的巧克力餅乾報銷,但的確獨個兒喝光一瓶香檳。

  還堅持開車,聶上游只得坐在她的身邊護駕。

  她記得很清楚是怎麼回家的,她沒有醉,女性惟有在十九歲之前醉酒尚可容忍,之後,凡事還是清醒點的好。

  她跑進書房去。

  她沒看見宦暉,父親背著她托著頭獨坐。

  她過去叫他,他抬起頭,宦楣驀然發覺她父親已經憔悴。

  宦楣裝作沒事人似,在父親身邊站了一會兒,想說話,又覺得無話可說,靜靜離開書房。

  她現在明白母親為何極少同父親交談。

  皆因不知從何說起。

  宦暉一整夜把自己關在房內,他妹妹看到房門底縫那條光線整夜不滅,知道毛豆沒有睡著。

  眉豆也沒有。

  天亮時分她悠然入夢。

  忽然像是置身一間大堂,排排坐滿數百人,仿佛進行聚會,轉眼她自窗口看見隔鄰大廈失火,烏黑濃煙滾滾冒出,有人說:「疏散,疏散。」所有人站起來有秩序地向大門走去,宦楣忽然看見她母親就在前面,跌跌撞撞,慌慌張張,她連忙叫:「媽媽,媽媽,我在這裡,不怕,不怕。」過去緊緊抓住母親的手,一驚而醒。

  她睜開眼,看見許綺年站在床頭。

  「昨夜喝多了?」

  許綺年笑吟吟,宦楣錯愕地看著她,這人倒是恢復得快,沒事人一樣。

  「你怎麼來了?」

  「幫令堂大人挑服裝。」

  「這個時候換季?」

  「辦喜事總得穿新衣。」

  「喜從何來?」

  「宦暉結婚呀。」

  宦楣見狀,說說就變真了,她跳下床來,「你呢,許小姐,公事不忙?」

  許綺年答:「對公關部門來說,什麼都是公事。」

  宦楣笑,「鈞隆真少不了你。」

  許小姐也笑,「我就是要造成這種幻覺。」

  「我洗把臉就好。」

  「幾時輪到你?」

  宦楣一怔,「我?」訕笑了。

  「我都聽說你的男朋友一打一打的。」

  宦楣轉過頭來,接下去說:「紅黃藍白黑俱全,是不是?」

  的確有這麼一句,許綺年非常尷尬。

  宦楣套上衣裳,「聞名不如目見?」

  許綺年連忙解嘲說:「是我造次,鈞隆一連開除了好幾位老臣子,我這張嘴要是不當心,遲早輪到我捲舖蓋。」

  宦楣問:「開除誰?」

  許綺年說了幾個名字。

  都是陪宦暉進出與走得密切的那幾個人。

  看樣子父親是動了真氣,殺無赦。

  宦楣拉起許小姐的手,「來,我們下去看宦老太打算怎麼治妝。」

  宦太太在她的房間裡,宦楣一進去,便看見滿地滿床滿沙發的衣料,晶光閃閃,都抖了開來,一邊站著兩位綢鍛店女職員,笑嘻嘻地極好耐心服侍,不時把料子往宦太太身上披搭,指出優點。

  難怪許綺年要過去討救兵,這樣子挑到幾時去,非得宦楣提點一兩句,速戰速決不可。

  「眉豆眉豆,快來幫眼。」

  她終於找到精神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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