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風滿樓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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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上游笑笑,「我認為流星群比政治有味道得多了。」 「我想這關乎閣下手上拿的是什麼護照。」 聶上游忽然拉起她的手,拖她走進停車場,找到車子,送她回家。 一路上他沒有講話,宦楣在心中不住拿他比鄧宗平,兩個人其實並無相似之處,宦楣忽然發覺,聶上游將是她離開小鄧之後第一個重要男性。 人是萬物之靈,到底有點分寸,她就是知道。 宦楣十分惆悵,她不希望因這個人而忘記鄧宗平。 人的性格多麼奇怪矛盾,一直希望可以控制自己的心緒而不果,想忘記一個人,固然心不由己,想不忘記一個人,也心不由己。 荒謬。 車子停在門口,聶上游笑說:「聽說你們家家教甚嚴,未經家長同意,閒人不得入內,不送你進去了。」 很明顯,他也把她的來龍去脈統統打探清楚了。 宦楣還在沉思,並沒有對那句話做出適當的反應,過半晌她抬起頭來,「我們會再見的吧?」 他點點頭。 宦暉自泳池回來,看到這一幕,十分詫異,他太知道妹妹的性格,越是看重一個人,越是手足無措,言語木訥,相反的時候,則遊戲人間,活潑調皮。 這小夥子是誰? 宦暉向他行注目禮,看著他把車子調頭離去。 宦暉用毛巾擦頭,邊問:「這又是什麼人?」 「一個來歷不明的中國人。」 宦暉笑,「你好像特別為這一類人所吸引,永遠不肯在同類中選朋友。」 宦楣笑著過去用雙手拉著兄弟毛巾衫的翻領,「選誰!二世祖都跑去追求影視明星了。」 「燒到我這裡來了,太不公平,我可以一口氣數出好幾個對你有興趣的人。」 「都是悶死人的人:星期一至五,日間在他們令尊公司裡掛名工作,晚上出席各式宴會,沒有應酬便去私會情人,週末闔家在碼頭集合,坐船出去兜風,一百年都沒有一件事發生,不要說是做他們的妻,做妾都嫌悶。」 「聽聽這是什麼話。」 「也只有像葉凱蒂這樣的無知少女才渴望嫁入宦家。」 宦暉啼笑皆非,遞一杯冰茶給她,「你且涼快涼快。」 「我等身分最尷尬,」宦楣訴起苦來,「行頭不知多窄,鈔票誰人沒有,真正有志氣的男孩子才不屑同二三線地位的商家攀親戚——」 她還沒有說完,宦暉已經老實不客氣打斷她,「那我祝你下輩子生在貧民窟,雖然一出世就滿頭瘡,但經過苦苦掙扎,發奮圖強,創辦事業,終於成為舉世聞名的偉人。」 宦楣瞪他一眼。 「小姐,知足一點好不好!」 她打量兄弟,「你看上去真的神采飛揚,一副小人得志模樣。」 「我很快樂,」宦暉滿意地伸伸腿,「我承認我的特權比你多。」 「父母偏袒。」 「不,眉豆,要怪還是怪社會,我的行為我擔得起,世人最多說我誤解風流。」 宦楣微笑,她兄弟已經說得十分含蓄,她要是學宦暉一半,立刻淪為下流。 宦暉眯著雙眼,躺在籐椅子上享受陽光,「可惜你不能進鈞隆來玩,我們那組有幾個知情識趣的老臣子,老馬識途,什麼訣竅都懂,不曉得多好玩。」 玩玩玩玩玩,宦暉好像不懂其它的詞匯。 宦楣一生氣,站起來用力掀起整張藤榻,往泳池推下去,水花四濺,宦暉慘叫連連,已經掉進池裡。 宦楣拍拍手走開。 宦太太站在露臺上問:「什麼事,什麼事?」 宦楣上樓,剛遇到她母親下來,她說:「媽媽,讓我回紐約去算了。」 宦太太擁著女兒肩膀,「公寓已經租出去了,再說,許小姐問我呢,她怕你哄她,不肯做她的生力軍。」 她拉女兒坐下來。 「你看毛豆一下子就適應了。」 簡直如魚得水。 她猛然發問:「媽媽,你是什麼時候習慣的?」 宦太太一怔,答不上來。 「記得嗎,若干年前,你的名字叫唐品芳,是大學裡的高材生,你的同班同學現在已是政府機關裡的一級政務官,你又是怎麼變成今天這樣?」 宦太太強笑道:「你沒事吧眉豆?」 「當中也經過一番掙扎吧,媽媽把你的經驗告訴我,讓我學習。」 宦太太呆呆地看著女兒,下不了合。 幸虧寶貝兒子前來搭救,「眉豆的老患又發作了,瘋瘋癲癲不知說些什麼,還不過去聽電話,鄧大人找你呢。」 宦暉一隻手在打領帶,趕著去赴約的樣子。 宦楣一聽是鄧宗平,連忙站起來奔出去。 宦暉看著她背影,不悅地說:「都是小鄧,把一些似是而非的知識灌輸給她,什麼人貴自立,金錢萬惡,弄得眉豆高不成低不就,那小子現在成了名,費用收得比誰都狠,偏偏眉豆還在迷他那套,難怪當日爸爸反對他們在一起。」 做母親的歎口氣。 宦暉奇道:「怎麼,這其中還有別情?」 正確的版本不是這樣的。 宦太太說:「哪裡敢反對。」 「那是什麼?」 「你爹去說親,被小鄧一口拒絕。」 宦暉一怔,笑出來,「好傢伙,有種。」 「是你爹操之過急,神情倨傲,條件苛刻,傷了人家自尊,人家無法接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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