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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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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太太說:「說得對,所以我們還不是憂柴憂米的。」 月季心想,大概也沒有多個周君如。 下午,彌白來找,問要不要跳舞。 月季從來沒有過異議,不過現在她這樣問:「跳舞,這就是你關心的一切嗎?」 彌白一呆。「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月季不響。 「鬧情緒?」 「每個人都有情緒。」 「固然是,但不應拿朋友來發洩。」 「彌白,你不能要求一整年三百六十五天都開足大太陽。」 沒想到彌白也答得真快:「下雨就不要出來好了。」 他竟掛上電話。 月季十分震驚,沒想到發一、兩句牢騷便招致這樣的代價,看情形女性黃金時間已經全盤失去,再也沒有資格使小性子。 要訴苦,恐怕要找同性朋友。 月季摸摸面孔,發覺麻辣速,不大有知覺。 那日下班,她在停車場看到周女士,真想過去打個招呼,說聲你好嗎,找個地方,喝杯咖啡,說些體已話。 略一遲疑,女士已經離去。 月季覺得機會多著,但適當地把握時間開口,不顯得唐突,才是藝術。 月季沒有姊妹,即使有,也許旨趣不相同,談不攏,也不管用。 回到寓所,不由得冷清起來。 未到二十歲那段日子,只要有得玩,就樂得開花似,過了二十歲,開始認為許多事都無聊,但待家中,又嫌寂寞,這是一個痛苦的過渡期。 電視節目壞得透頂,要喝杯威士忌,瓶內空空如也,雜誌早已看得會背,晚報遲遲不來…… 忽然之間世上沒有一件如意的事。 電話鈴響了,月季懶洋洋。「喂。」 「月季,」是彌白。「對不起。」 月季雖不出聲,但胃部那股抽搐的感覺刹那間消失無蹤。 「月季,不愛跳舞我可以到你處來聊天,但何必說我除了跳舞啥子也懂。」 月季想想,話的確說重了。 「我即刻過來?」彌白試探的問。 「陽臺重建落成,我們去看看,喝杯茶。」 「我車子拿去修理了。」 「我來接你。」 「我在門口等你。」 月季站起來,啪一聲關掉電視,取過外套,即刻出門。 車子駛到停車場,她看到周君如站在那裡,像是等人的樣子。 她向她點點頭,她像是看到了,微微牽動嘴角。 月季有種衝動,想叫她一起去喝茶,但刹那間下不了決心,車子沒有停下來。 彌白在街角等她,她接他上車。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雙方都分外小心,生怕言語上再度得罪對方,引起誤會。 一直駛往淺水灣。 坐下來,叫了飲品,一轉頭,發覺周女士也來了。 月季心中一陣喜悅,可見英雄之見略相同,大家都挑了這個地方。 她想站起來打招呼,彌白卻按住她。 「噓,人家有朋友同來。」 月季一看,果然,是那位中年男士,兩人都臉色凝重,可見要說的是正經話。 彌白說:「別魯莽打擾。」 月季有點感激彌白,真的,挑這個時候上前,會看到什麼好臉色。 只見他們選了極角落的位置,坐下喁喁細語。 彌白說:「你看月色。」 「啊,嗯。」 「如此良辰美景,不知對戀愛有否幫助。」 月季說:「要愛起來,橫風橫雨也是要愛的。」 「那樣的感情,恐怕只能在小說中讀到了。」彌白惆悵。 「是嗎?」月季說:「你看的故事恁地落伍,我讀的小說,都是教獨身女子拿勇氣出來愉快地生活。」 彌白張大嘴巴,過一會兒說:「怪不得你們都學壞了。」 月季笑。「你的意思是,學乖了。」 只見那邊的周女士站起來先離去,那位男士,過一會兒,也往停車場方向走。 彌白說:「像是故意避開我們。」 「真不明白為何時時碰見她。」 彌白拍一下手掌。「我知道。」 「為何?」 「是你跟著她。」 月季瞪他一眼。「別亂說。」 「本市地窄人多,遇見熟人,有什麼稀奇。」 月季問:「她像不像有煩惱?」 「也不是你可以幫她的。」 月季仰起頭。「她會有辦法解決。」 「我們也走吧,有點涼意,明天還要上班。」 月季點點頭。 第二天早上,月季起晚了,趕得特別厲害,妝也來不及化,打算回到公司去補,小跑步走到停車場,發覺周女士在等人。 百忙中月季向她招呼。 女士迎上來。「宋月季小姐?」 月季微笑,她也查到姓名了,可見本市人人認得人人。 周女士忽然輕聲問:「你為什麼跟著我?」 月季不由得贊一聲彌白料事如神,果然,周女士有著同樣的誤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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