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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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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聲答:「我不是日本人。」 「對不起,」他道歉:「今朝來的都是日本客人。」 我微笑,「日本人為三件事著魔:中國,漫畫,與機械人。」 他笑起來,「我是榮譽館長羅光甫。」 啊,看見他每年也捐了十萬美元,我笑不可抑。 他愕然,「有什麼可笑的嗎?」 我把自己的名片給他看,他也忍不住笑。 「去角落喝杯咖啡吧。」 我們在小茶廳坐下,在一角陽光下絮絮談起來,我看著他的五官,心想人家一直說的劍眉星目就是這個意思,十分陶醉,竟不想離開那張小桌子。 「你家做什麼生意?」 我順口答:「酒莊,專門發掘經營不為人知的好酒。」 「我家做紡織及成衣生意,也投資地產。」 我點點頭,佯裝內行。 「一看就知道你對生意或數字毫無興趣。」 接著,我們說到英國,這方面我有點經驗,講的頭頭是道。 「你喜歡旅行。」 「都是跟著家人四處走。」 我從來沒有習慣可以隱瞞身世,我吃驚,為什麼這樣急於討好他? 有人叫他,他把手機電話交到我手上,「請留下你號碼。」 我情不自禁照他指示做。 他接著說:「明天中午,我在這裡等你。」 「可是——」 他說:「我們一起出海,在船上吃飯,我家廚子做的一客好羊架,你吃羊肉嗎?」 我看著他,那邊有人再次叫他。 「十二時整。」他叮囑。 我走到街上,看時間,詫異的發覺已與他談了個多小時,我還以為只有十多分鐘。 可見愛因斯坦妙語相對論是正確的,他說:「什麼叫相對論?當你與一個美女談心,一小時像一分鐘,當你手放在熱鍋上,一分鐘像一小時,這便是相對論。」 假如這人一開頭就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我心酸地想,但假使不是咬緊牙關走了那麼多荊棘路,又怎麼能夠遇見他。 至少現在,我與他都是美術館館長,呵哈呵哈。 我第一次為異性輾轉反側。 什麼年紀了,該是成家的時候了。 這次回來,我與從前的豬朋狗友全部都不再來往,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就這樣,我與羅光莆開始約會。 節目也很普通,他喜歡出海,去到僻靜之處,再用小汽艇載我到小小沙灘,坐著九一三制福特T型,還有摩根、愛斯德馬汀、及哈利戴維生機車。 他說:「這輛機車於一九一六年在荷蘭打過德軍,看,這裡有子彈孔。」 我點頭,這些,都是他的玩具, 我忽然問:「你沒有女朋友?」 他吃驚,「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我很滿足,鼻子發酸,「從前呢?」 「從前一切已經忘記。」 「請搜索記憶。」 「二十多歲之際,十分喜歡一個女演員,她很專業,人也長的漂亮,但是沒有觀眾緣,到今日始終不算大紅大紫,不過大家都知道她的名字。」 「怎麼沒有下文?」 「太年輕,不知珍惜,家裡嚴厲反對,只得分手。」 「這不是原委。」 「原因是我知道今日會認識你。」 我哈哈大笑,「如此陳腔濫調,虧你說的出口。」 可是聽在耳裡,十分受用,約會至筋疲力盡,回到家裡,才沐浴,已經想見他。用電話找他,他笑說:「我已在你家門。」 有時半夜他會按鈴,雙手冰凍,「我本想等到天亮,可是實在想見你。」 他每天送花,花店職員說:「羅先生每天親自來挑花,真是難得。」 我收過綠色玫瑰、深紫色牡丹、雪白的天使喇叭、粉紅鈴蘭、藍失菊……這時,我雙眼看出去的世界,也似花束般七彩繽紛,我深信天空蔚藍,希望金光璀璨,我像一個十五歲少女,憧憬被愛的幸福。 我隨時會淚盈于睫,鄰居太太問我:「那是你男朋友嗎,好漂亮的人與車。」 我忽然喜極而泣。 不知過了多久,原來認識他只有兩個星期。 一日,我正在收拾外婆雜物,放進紙盒裡,我又砍刀她那些舊旗袍,不禁打冷顫,啊,那些可怖的記憶,就似故衣,封進箱子,永遠忘記。 那些日子,虧我熬過來,我用手掩住口鼻。 這時忽然有人按鈴,時間還早,不應該是光甫,我去開門,看到汪翊,呆住,一下子回到現實,非常不情願,失望露在臉上。 汪翊曬得黑實,更像一個莊稼漢,我說:「回來了。」 他點點頭,「頗有收穫。」 我說:「我有話要同你說。」 「我也是,」他坐下擦汗,「你先講。」天氣那麼冷,他額頭卻不住冒汗。 「汪先生,我快要結婚了。」 他抬起頭,忽然吼:「你失心瘋?羅光甫會娶你?」 「為什麼不?」 「你什麼身份,想嫁入羅家?你是一個有過去的女人。」 「他也是一個有過去的男人。」 「他有家勢背景撐住,你有什麼?你至多是個有苦衷的掘金女!」他竟然說的那麼難聽。 「誰不在這社會挖金?」 我們的聲音越來越大,我歇斯底里喊叫:「你憑什麼來掀我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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