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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沒想到拉脫摩也笑了,她誤以力他是鄉下小子,一出城,便嚇走了三魂七魄。

  只聽得寧波又說:「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向我求婚。」

  拉脫摩有點意外,「何先生沒提及過?」他倒是伶俐得很。

  「何某只是我的工作拍檔。」

  拉脫摩微笑。

  寧波站起采,「我有事,要回家了。」

  「我不會放你走。」

  寧波詫異地問:「你打算怎麼樣?」

  那外國人一時答不上來。

  寧波替他整一整領帶,「傻子,明天你就將此事擱腦後了。」

  「不,我不會。」

  寧波又笑,「那麼,你大可離鄉別井,放棄優差在這陌生的城市裡從頭開始,克服生活,陪伴我左右。」

  噫,原來這目光淒迷的漂亮女子一點都不糊塗,說話一針見血,分析事理無比清晰。

  「來,送我回家。」

  拉脫摩低下頭,「你不會訕笑我吧?」

  「我不是那樣的人,」寧波笑笑,「有機會我們都會娛樂一下自己,墮入愛河,有些人在三兩載後恍然大悟,跳出愛網,有些人樂而忘返,更有些人一下子清醒了。」

  拉脫摩利用一個中午,戀愛了幾小時。

  寧波安慰他:「我十分明白這種心情。」

  拉脫摩說:「事情還沒有完結呢!」

  「當然不,」寧波成全他,「以後我們還是好朋友。」

  拉脫摩莞爾,「寧波,我愛你。」

  這上下的愛與前兩個鐘的愛已經截然不同,寧波放心了。

  她這時才看清楚了他,不能因為他愛她就看低他,拉脫摩英俊爽朗,最漂亮的是一頭蜜糖金棕色頭髮,一雙手強壯有力,擁抱起女性來一定具保護力,剛才如果沒有說不,此刻已可私奔到系裡島或是類似的地方去,反正在今時今日,衝動的婚姻與周詳的婚姻同樣只能維持兩三載。

  寧波輕輕握住他的手,拉脫摩有點意外,十分喜悅。

  然後他倆友誼地道別。

  正印在家已經等了半小時。

  她像是第一次發現:「這個家多麼冷清,一點人聲都沒有,傭人老是睡午覺。」

  寧波咳嗽一聲,「你肯搬回來嗎?」

  正印吐吐舌頭,「我才不幹。」

  「回娘家也好,帶著孩子,互相有照顧,我親手替你挑一個保姆。」

  正印有點訝異,「你不排斥這個孩子?」

  「笑話,什麼人會遷怒一個嬰兒?」

  正印開懷地笑,「謝謝,謝謝,寧波,我正需要你支援。」

  「是嗎?我還以為你打算獨力應付千軍萬馬。」

  正印嫣然一笑,「需要嗎?我有嫁妝,我自生自養,管別人什麼事。」

  「有錢女至多特權。」

  正印微笑,嘴角卻有點落寞,過一刻問:「你不問我孩子父親是誰?」

  「我想是誰沒有什麼分別,是邵正印的嬰兒,就是我的外甥。」

  「寧波,你永遠感人肺腑。」

  她倆緊緊擁抱。

  「現在,讓我們談談細節問題。」

  「請說。」

  「你打算繼續工作?」

  「我剛升了級,這是我的事業,我不準備放棄。」

  「公司人事部怎麼說?」

  「沒問題,照樣提供產假。」

  寧波這時覺得正印的勇氣可嘉,非比尋常,可是,這是一種沒有必要的愚勇。

  「或許,可是告假半年。」

  「那多悶,別替我擔心,我會把他人奇異的目光當作娛樂。」

  「好,最後一個問題:你打算什麼時候把真相告訴你母親?」

  這時候,有人啪一聲開亮了客廳中的水晶燈,大放光華,寧波與正印轉過頭去,發覺方景美女士站在門口。

  她說:「我都聽見了。」

  「母親。」正印站起來了。

  方女士歎口氣,「對於女兒,我一直教一直引導,不住忠告,可是她從不加以理會,最終走她選擇的道路,我當然失望,可是也不得不尊重她的意願,默默支持她,女兒,過來。」

  母女緊緊擁抱。

  寧波不由得鼓掌。

  她取過外套,她也得去看看自己的母親了。

  方景惠老師正好在招呼一班學生,在座還有幾位家長,對老師均十分恭敬,方老師理所當然享受這等待遇,寧波甚覺安慰,工作雖然辛勞,最後卻往往帶來最大的榮譽與滿足,這是一生躲懶逃避的人無法享受的成果。

  寧波坐一會就離開。

  前些財候遇見父親,論調仍然與二十年前差不多,他說:「一本雜誌做了個調查,問十二至十六步少年閒時做何消遣,竟有百分之十五答睡覺!還有人說玩電子遊戲機,看電視、去演唱會、閱漫畫。唉!太不長進了,世風日下。」一直搖頭。

  寧波十分吃驚,駭笑:「爸,那都是正當娛樂嘛!我也最愛睡午覺。」

  「為什麼不看書?嗄,為什麼不看書?」

  「大部分的書都寫得不好看。」

  「《戰爭與和平》寫得不好?《罪與罰》寫得不好?《白癡》寫得不好?」

  寧波只得一直笑,「與我們這時代脫節嘛,毫無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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