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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問,有預約嗎?」

  「說是彭祖琪有事商量。」

  接待員照實通報。

  秘書轉告郁滿堂,祖琪運氣好,他剛剛有空,一聽彭祖琪三個字,身不由己,站起來親自走到接待處。他看到那身段高挑臉容稚氣的女郎坐在接待處門口,低著頭,有點落寞,一定是不慣求人,故此略見靦腆。

  「彭小姐。」

  祖琪抬起頭,見他親自出來,立刻展開笑臉。

  郁滿堂看得呆住,那個笑容像是烏雲後忽然透出金光,好看到極點。

  半晌他說:「有什麼事嗎?」

  「今日路過,順便來探望。」

  「請進來喝杯茶。」

  辦公室頗具規模,設備先進,職員凝視計算機熒幕,神情專注,像是已經住進電子世界。

  「你們做股票生意?」

  「是,在計算機上買賣,不經中間人。」

  「啊。」祖琪不求甚解,「多先進。」

  「是,可真節省了時間。」他請她到私人辦公室坐下。

  祖琪順口問:「時間省下來幹什麼?」

  鬱君微笑:「喝杯好茶。」

  祖琪說:「啊,對了,我想你替我買一疊慈善獎券,是社區中心籌建老人院——」她自手袋翻出獎券。

  鬱君接過,只一瞄,就發覺抽獎日期早已過去,是去年的事。

  他不聲響。

  這清麗的女郎找他究竟有什麼事?莫非,是請他再寬限一下?

  可是,她並沒有開口求他。

  隔著玻璃,可以看到大堂工作人員忙碌的情況。

  他寫了一張支票買下獎券。

  只聽得那漂亮的女郎說:「咦,午飯的時間到了。」

  郁滿堂得到這樣明顯的指示,不由得輕輕說:「彭小姐,容我請你吃午飯。」

  「好呀,」祖琪高興地答:「那麼,我要推掉鄔麗琴的約會了。」

  「我們去美國會所吧。」

  正在這個時候,隔著玻璃,祖琪都聽見外頭嘩一聲。

  接著,數十個人頭攢動,整個大堂像是沸騰起來,忽然之間亂成一片。

  郁滿堂立刻站起來。

  「什麼事?」

  有夥計進來,差點撞到祖琪,他在老闆耳畔講了幾句。

  郁滿堂馬上跑到大堂,「看新聞!」

  祖琪莫名其妙,「郁先生,不是說去吃午餐嗎?」

  只聽得有人說:「是尼克特製七點八級大地震,全島震動,天崩地裂。」

  所有人都撲到電視前去等新聞,祖琪被擠到一個角落。

  祖琪發一陣子呆,靜靜離開證券行。

  來得不是時候。

  人發黴就是這樣,頭頭碰著黑。

  她垂頭返回家中。

  客廳空蕩蕩,能變賣的都已賣光,原價一百元賣一元,但求有人搬走算數。

  她靜靜坐在椅子裡,閉上雙眼,但是眼淚忍不住流下。

  傭人群已經解散,只剩她一個人了。

  電話鈴響,祖琪取過聽筒,嗚咽地說:「是祖琛嗎,快來陪我。」

  那邊咳嗽一聲。

  「誰?」祖琪一驚。

  「我是郁滿堂,真對不起,剛才辦公室有事,怠慢了你。」

  「沒關係。」祖琪連忙抹淚。

  「我派車接你出來吃飯。」

  「我已經吃過了。」

  「明天如何?」

  「明天我有事。」

  「彭小姐,我再向你致歉,敝公司在東南亞投資頗重,剛才吃一大驚,冷落了客人,這次百年罕見的大地震,恐怕會把當地股市震掉三分之一。」

  聽他那樣說,祖琳不禁擔心,「那怎麼辦?」

  「我們手法一向比較穩健,可以支撐。」

  「地震傷亡如何?」

  「正留意新聞,並且設法聯絡親友,線路都不通,且停電,他們一向過慣太平富庶日子,這下子可慘了。」

  這不是等於在說彭祖琪嗎,倒給了他們一個話題。

  「真沒想到投資公司那樣忙。」

  「是呀。」郁滿堂不是笨人,乘機說:「到現在還沒吃飯,肚子咕咕響,來接你可好?」

  還有什麼地方可去?祖琪答應下來。

  郁滿堂再次踏進彭宅,連他都呆住,只見四壁蕭條,同那日開舞會時仿佛是兩個地方。

  連水晶玻璃吊燈都拆走了,現在只剩下一隻光禿禿燈泡。

  他問:「令兄呢?」

  「到美加去了。」

  「這種時候居然到美加散心,留下你一個獨度難關?」

  他的聲音在大廳激起回音。

  祖琪沒想到他會激動,輕輕說:「還有祖琛幫我。」

  郁滿堂十分無奈,「早知,不買這間住宅。」

  「你不買,也有人買,放心,我會如期搬走。」

  「搬到什麼地方去?」

  祖琪苦笑,「當然不是什麼好地方。」

  客廳只剩一張紅色舊絲絨梳化。

  絲絨這料子舊不得,一撻一撻褪色,又掉了絨毛,像癩痢。

  祖琪沮喪地說:「這張梳化沒人要,我只得把它帶走,還是家母的遺物呢。」

  郁滿堂忽然說:「祖琪,你還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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