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不羈的風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清流巴不得找地洞鑽,經過昨夜,她怕見到這個人。

  余求深聽見有人叫,只應一聲「來了」!久久不見影蹤,清流心中暗暗生氣。

  半晌他出來了,披著毛巾浴袍,頭髮濕漉漉,像是剛淋完浴。

  「求深,把我們的計劃說出來給她們聽。」

  余求深往沙發上一坐,笑嘻嘻,在水果盆上取過一隻梨子,咬一口,不出聲。

  「你說呀。」劉太太催促他。

  老人語氣如少女般嬌怯,非常突兀,令清流不安。

  余求深仍然不出聲。

  劉太太「啐」地一聲,「你不說,我來稅。」

  她放下了銀梳子,轉過頭來,「耽會兒我們上岸去。」

  清流一怔,就這麼多?

  劉太太忽然笑了,她說下去:「改乘飛機到巴黎,我已聯絡好牧師替我倆證婚。」

  清流張大了嘴合不攏來。

  「你們二人跟著來打點,這回可真的少不了你倆,有得忙的。」

  清流還是睜大雙眼,一時未能把這件事消化,要靠珊瑚推她一下。

  「老程與歐陽律師將在巴黎與我們會合,你們放心,這次將會是正式合法的婚禮。」

  清流霍地轉過頭去看著余求深。

  這時,他也收斂了笑容,平時動人的眼睛呆視前方,暫停散放魅力。

  一夜之間,事情產生了這樣大變化,劉太太辦事能力怎地高強,幾通電話便已安排好終身大事,她根本不需要什麼私人秘書。

  清流只得說是。

  「在巴黎逗留兩日,然後飛到雅典再上船,時間剛剛好。」

  清流佩服得五體投地。

  劉太太寶刀未老,由此可知做人不是靠肉體力氣,是靠思想智能。

  她必恭必敬回答:「知道。」

  劉太太忽然咕咕笑,聲音似貓頭鷹,聽了令人不舒服。

  她說:「再上船,我就是余太太,清流,你得與珊瑚同房,對不起。」

  原來如此。

  「來,準備下船。」

  珊瑚連忙問:「太太,可需攜帶衣服?」

  「不用,福克大道寓所內什麼都有。」

  清流立刻著手替主人化妝。

  這樣年紀了,身體又不好,不知還受不受得住折騰,但,清流肯定她清醒地知道她在做什麼。

  他們一行四人離船上岸。

  任天生聞訊趕來,他要見的是唐清流。

  見清流臉上的疑惑驚駭之意仍然殘留,任天生輕輕安慰她:「世上什麼怪事都有。」

  清流噓出一口氣。

  真可悲,余求深從賣藝淪為賣身。

  「你有我的地址電話。」

  清流頷首。

  「自己小心。」

  岸上已有車子在等,立刻駛往飛機場。

  一路上余求深不發一言,攙扶著老太太,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們是一對相愛的母子。

  在飛機上,老太太要求與清流同坐。

  飛機艙微微顫動,似還在船上,真像個夢,可惜,這是別人的夢。

  「你一定奇怪,為什麼我決定結婚。」

  清流無話可說。

  「我從來沒有結過婚。」

  如果她指劉太太這身份是買賣的結局,那麼,這次同余某,是重蹈覆轍。

  「這次,由我安排一切。」

  「嗯,唔。」

  她閉上雙目,「以後,你們仍可叫我劉太太。」

  清流啼笑皆非,只得唯唯喏喏。

  老程在奧賽飛機場接她們。

  清流像看到故人一般迎上去,「老程先生,你趕來了。」

  老程非常瞭解地拍拍清流肩膀,像是說:日子久了,你會習慣,同我一樣。

  他對余求深非常客氣,一點也沒有輕蔑之意,這老程真會做人。

  車子駛往劉太太在巴黎市中心的公寓,女傭人滿臉笑迎出來,一進門,只見到處都是鮮豔的花束,推開窗戶,可以看到著名的星廣場及香舍麗榭大道。

  老程說:「這裡有我及茉莉接更,唐小姐,你去逛逛。」

  劉太太笑著抬起頭來,「老程你倒會做人情,幾時輪到你發號施令。」

  「是,太太。」

  「清流,你服侍我試穿婚紗。」

  什麼?清流呆住,原來還有蛇足。

  「服裝師馬上要來了。」

  可是劉太太已經累得往臥室走過去。

  余求深在書房與歐陽律師密斟,一定在談價格。

  清流抬頭欣賞客廳天花板上壁畫,她只有在電影中見過這種場面。

  設計師準時來到,一行二人,取出婚紗,對清流說:「大改動是來不及了,只得十多小時就舉行婚禮。」

  另一人笑,「劉太太身段是標準三十八號,不必太多改動。」

  清流立刻知道是誤會了。

  「不,我並非劉太太。」

  兩位小姐一怔。

  清流伸一伸手,「請跟我到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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