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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流知道,自己家裡,再也沒有這份熱鬧。

  雲媽關懷問:「川流,你祖母怎樣?」

  悠悠代答:「已進護理院,她不再認得人,醫生說這幾天的事。」

  「啊,「雲媽惻然,「你爸反應如何?」

  又是悠悠回說:「他在女伴家留宿。」

  雲媽問:「那你一個人在家?」

  這次是大偉回答:「川流住我家地庫,他父親打算承繼到屋子便即刻出售,與女伴搬往他省。」

  雲媽忿然,「嘎,兒子呢?」

  「他可以跟,也可以不跟。」

  「才十三歲,他未能獨立。」

  大偉答:「我爸媽說,那就住我家地庫好了。」

  小雲看著川哥,可憐。

  雲媽這樣說:「那麼,我負責三餐及洗滌。」

  川流只是微笑。

  自小他很少流露內心感情。

  一日下午,川流正上課,校工叫出,護理院有電話找他,祖母已經辭世。

  老人臨終前那幾年,每天都要川流知道,她不喜歡他,那無名的憎恨卻使川流對喜愛他的人無比感激。

  同班的大偉與悠悠陪他出課室擁抱他。

  接著好幾天,小雲都沒有看見川流。

  大偉來回做信差。

  雲媽問:「他還好嗎?」一邊接過髒衣物。

  小雲眼尖,「這件這件還有這兩條褲子,都不是川哥的,你懶,把自己衣服也拿過來洗。」

  雲媽笑,「都一樣,都一樣。」

  大偉伸手擰小雲臉頰,「你小器。」

  小雲閃過,「不要動手,我已長大,你如不會摸幼幼,也不該碰我。」

  大偉臉紅,搭訕說:「雲媽上次自烘那大塊巧克力餅乾——」

  雲媽再給他一盒。

  那些餅乾,大如巴掌,幼幼已知節食,不敢碰。

  那大偉高高興興去了。

  過幾日,小雲放學,去探望川流。

  他伏在沙發床上閱讀,看到小雲,有點意外,「哭娃,是你。」

  小雲把他替換衣裳放在床邊。

  川流低聲說:「謝謝,你們對我真好。」

  他父親倒是言出必行,掛出牌子,廉價把房屋出售,與女伴遠走他省,只留下一個電話號碼。

  照說,像川流這種未成年少年,兒童服務署應替他正式安排領養家庭,斷不會讓他無親無故倚靠友人,可是無人舉報,他成為漏網之魚。

  他儼然大偉家一份子,持地庫門匙。

  孩子們遇風便長,大人忙於「早點睡」,「不准觀看色情網頁」、「少爺小姐大考了」……時光如流水,一去不回頭。

  一件事叫雲媽最意外:某天接放學,早了些,母親們聚集一角聊天,雲媽走近,聽到她們在說功課:「……都不知喂什麼,竟有那樣優秀學生:老師說,她每份功課,都用膠封套好,有扉頁,每頁編號碼,紙背再簽名,以防失散,按時交上,決不拖賴,又願幫同學,文具公用,每科九十二分以上……」

  雲媽也頗羡慕,誰,誰家生如此乖兒?

  她們看見雲媽走近,便笑問:「雲媽,你怎麼教出如此出色孩子?」

  雲媽吃驚,「誰,我?」

  「我們在說你的女兒。」

  「呵,不,小女叫行雲。」她退後一步。

  「就是說行雲這優秀學生呀。」

  雲媽怔住,驚異不定,喂,大家真的沒搞錯?

  回到家,查閱行雲功課,幾乎清一色滿分,連英國文學都九十六,公民一百零一,額外獎勵一分,美術老師作這樣評語:行雲,你必須讀藝術!數理化無一例外。

  雲媽訝異,這神奇小俠,平時並不見她死讀,夏季在泳池邊曬成黑炭,冬季跟大偉及川流上山滑雪,不知什麼時候練成好功夫。

  倒是悠悠,測驗考試時頗為緊張,有時臉上長包,還要求家人肅靜,然而,成績始終中等。

  雲媽是少數不計較子女讀書成績的母親,「咄」,她說:「我早已畢業,我不想再讀一次」……十分豁達。

  雲爸每季跑一次東南亞為老闆巡電子廠,更無空暇督促功課。

  可是,頑皮愛哭的行雲,照樣名列前茅,奇哉。

  下午,大偉扶著川流回來。

  川流一身汗,表情僵硬,一看就知不妥。

  雲媽有經驗,「怎麼,打架?」

  「打英式足球時被敵方踢到足踝。」

  「可有到醫務處?」

  川流咬牙答:「我沒事。」

  雲媽即說:「我與你去急症室。」

  「雲媽,不必麻煩,休息一下沒事。」

  「小雲,車匙。」

  「真的不必。」

  小雲已經應聲出來,一行三人速往醫院。

  小雲扶著她川哥,川流忽然發覺,哭娃比悠悠還高,真是意外,她手長腳長,似只小鹿。

  他倆利用輪候時間做功課。

  雲媽輕聲問:「川流你為何一式做兩份?」

  小雲代答:「另一份屬於幼幼。」

  雲媽吃驚:「她人呢?」

  「在戲劇組排練,演《王子復仇記》。」

  「誰是漢姆烈特?」

  「大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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