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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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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凝視瑉瑉。 室內靜寂一片,正在這時候,圖畫室外傳來意長的聲音,「瑉瑉,瑉瑉、你在哪裡?」 老先生站起來,輕輕說:「吳小姐,請你高抬貴手。」 瑉瑉沒有回答,退後一步,拉開房門,走出去。 意長迎上來,十分訝異,「你在圖書室?」她悄悄把瑉瑉拉到一角,「我爺爺在裡邊。」 瑉瑉微笑說:「他說故事給我聽呢。」 意長也笑,「年紀大了就是這樣,來,我們走吧。該送你回家了。」 莫宅門口排著一列車子,其中一輛銀灰色鷂子型跑車滑到瑉瑉面前,司機高聲說:「吳瑉瑉,我送你一程。」 瑉瑉停睛一看,來人正是邱進益。 瑉瑉還沒來得及搖頭,一旁已經傳來一聲嬌叱,「吳瑉瑉,你敢!」 這是莫惠長,她已經更衣,穿鮮紅色白圓點大灑裙,兩隻手叉在細細的纖腰上,瞪著吳瑉瑉,意欲動武。 眾青年圍上來。 連意長都屏息看著瑉瑉如何回答。 只見瑉瑉好整以暇地笑一笑,然後平靜地說:「你說得對,我不敢。」 大家忍不住異口同聲叫出來,「什麼?」 瑉瑉綻開笑臉,露出雪白貝殼似整齊的牙齒,悠然跳上莫家的大車。 意長擠到她車邊,關上車門,抱怨:「你真是!」 瑉瑉拍拍意長手背。 才十五六七八歲就開始比武,挨不到成年,就累死了。過些時候她的好同學會原諒及瞭解她今日的選擇。 銀灰跑車的主人卻為吳瑉瑉臨別那個「不在乎讓你贏誰同你爭這等事」的瀟灑笑容迷惑,他坐在車子裡長久不能自己,十分震盪。 他所認識的百來兩百個女孩子裡邊就數她最特別。 暑假過後,瑉瑉與意長仍然共處一室。 意長的功課一塌胡塗,老是交不足,她喜歡戴耳機聽音樂,一邊把時裝雜誌放在膝上翻閱。 邱進益公然把車子開到校門口等。 女校雖然有這種事,但瑉瑉到底不是高班生,怕校方干涉,因而緊板著小面孔,只是裝看不見。 邱進益問:「吳瑉瑉,你對我有偏見,一個機會都不給我。」 瑉瑉皺上眉頭,「這部車子既難看又囂張。」 意長說:「我不介意。」她上了車。 周未,在阿姨家,瑉瑉接受姨丈的訪問。 「請問吳瑉瑉小姐中學幾時畢業?」 「還有兩年多。」 「讀書期間就有銀色跑車在門口等,請問應不應該?」 瑉瑉笑,「姨丈真會轉彎抹角,原來又是聽教訓,那車不是等我,是等莫意長,那司機本來接載意長的姐姐惠長,現在意長坐了上去。」 姨丈直搖頭:「小小年紀就搞三角關係,怎麼讀書呢?」 瑉瑉拍手,聳聳肩:「誰說不是!」 「阿姨說你幫莫意長抄功課直至深夜,可有這種事?」 「誰向阿姨打小報告?」 「你別管。」 「是我父親嗎?」瑉瑉微笑,「他現在都不同我說話了。」 「專門找我做醜人,」洪俊德抱怨,「做傳聲筒。」 瑉瑉看著老實的姨丈笑。 洪俊德說:「在我眼中,你永遠是那個沉默的小女孩,我不怕你多心,有話直說。」 「姨丈一向對我最好。」 君子可以欺其方。 過兩日,小邱又來了。 這次他沒有開跑車。 他騎著的是一輛古老腳踏車,前輪大後輪小,扶手前還有一雙鐵絲籃,籃裡裝著一大束紫色鴦尾蘭。 看到瑉瑉,他問:「你可喜歡這輛車?」 瑉瑉走開。 小邱跟在她身後。 整條街的高低班同學都向他們行注目禮。 意長剛自圖書館出來,看到那輛可愛的腳踏車,忍不住,把書包扔給瑉瑉,跳上後座,跟邱進益一直下山坡去了。 瑉瑉搖搖頭,背著兩隻書包回宿舍。 她習慣低頭走。 有人擋住她路,瑉瑉看到,一雙玫瑰紅的高跟鞋。 她緩緩抬起頭來,再看到一雙睜得滾圓的大眼。 是莫惠長。 瑉瑉低下頭,佯裝不認得她,繞向左邊,避開她。哎,但是瑉瑉往左,莫惠長亦往左,瑉瑉只得往右,莫意長又往右,總而言之,她立定心思要擋在她面前。 瑉瑉只得站定。 莫惠長沉聲問:「吳瑉瑉,邱進益在什麼地方?」 瑉瑉答:「你可以看見,他不是與我在一起。」 「你把他收在哪裡?」 瑉瑉忍不住反問:「以你無比的聰明來推理,我能把一個一米八高的男孩子收在什麼地方?」 惠長氣結,細想一下,又覺得有理,聲音不由得放軟,「你可知道他在哪裡?」 瑉瑉點點頭,「肯定是一個他不想你知道的地方。」 惠長一聽,用手掩著臉。 瑉瑉發覺她手裡捏著一把童軍尖刀。 瑉瑉輕輕退後一步。 惠長果然專程來爭風喝醋。 她放下手,瞪著瑉瑉說:「如果讓我知道這件事與你有關,我決不放過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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