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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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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鑽牆聲音把瑉瑉吵醒。 瑉瑉伸出左腳踏上梯架。 「架子可牢靠?」谷家華問。 「沒問題。」 瑉瑉攀到頂,打橫騎在上面,把畫掛釘上,「有沒有斜?」 「左角請移高兩公分。」 正在這時候,「呼喇」一聲,梯架忽然倒下,瑉瑉小小身體往左直角墮下來。 谷家華本能地閃避危險,說時遲那時快,「轟」的一聲,瑉瑉結結實實摔在地下,不能動彈。 谷家華驚得呆了,一時間沒有反應。 吳豫生聞聲撲進房來,「瑉瑉,什麼事?」 他扶起女兒,瑉瑉額角滲出豆大汗珠,一嘴的血。 「什麼地方痛?」 「手臂。」口齒都不清了。 「你別怕,我馬上送你進醫院。」 吳豫生用毯子裹起瑉瑉,取過車匙。 谷家華顫聲上前,「讓我來開車。」 吳豫生點點頭。 他坐在後座,打橫抱著瑉瑉。 往醫院不過十分鐘路程,他們覺得十個鐘頭都駛不完。 谷家華充滿內疚,急得落下淚來。 抱瑉瑉入急症室,醫生略作檢查,笑著對面色死灰的吳豫生說:「她撞跌一顆犬齒,還有,左臂折斷,要打石膏,來,照了愛克斯光再說。」完全不當作一回事。 谷家華松下一口氣,坐在長凳上抹汗。 瑉瑉要在醫院住幾天。 兩夫妻經過一番折騰,已經憔悴不堪,甫步出醫院,在門口碰見陳曉非,她瞪他們一眼,連招呼都沒打,匆匆進去看瑉瑉。 谷家華疲乏地對丈夫道歉:「對不起。」 吳豫生輕輕說:「你亦是無心之失。」 「我不該叫她掛那幅圖畫,但我看她很想幫忙的樣子,不能拒絕她,總而言之,左右為難。」 「瑉瑉沒事,你別多心。」 谷家華深覺乏味。 「哪家孩子沒有意外。」 谷家華胸口一陣悶,嘔吐起來。 回到家,剛想休息,陳曉非來敲門。 吳豫生說:「我來應付她,你且休息。」 陳曉非進門來,當作自己家一樣,取了冰水喝,一邊抱怨姐夫。 「這是令媛的門牙,是恒齒,以後都長不回來,你們把她怎麼了,還有什麼粗工要叫她做的,我來替她可不可以?」 「曉非,你別誤會——」 「胳臂都斷了,有什麼誤會?」 谷家華蒼白著臉走出來,「曉非,這是我們家之事。」 曉非見是她,怒火上升,指著她說:「這個孩子不是你的產業,我隨時可以控告你虐兒!」 谷家華分辯,「那是一宗意外。」 「你自己為什麼不爬梯子?」 「我懷了孕,不然我不會遲疑!」 陳曉非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她沉默了。 過一會兒她站起來說:「瑉瑉出院後到我家住,不要與我爭,她在這裡已沒有地位。」 谷家華怒道:「原來是你一直灌輸她這種不正確訊息,怪不得。」 「好了好了,」吳豫生站在兩個女人當中,「大家都累極了,明天再說吧。」 他把曉非送到門口。 「曉非,你這一插手令我更加難做。」 「我迫不得已,豫生,那是我姐姐的孩子,我的親骨肉。」 「我們日後再討論瑉瑉的去留問題。」 陳曉非在門口呆半晌,終於說:「恭喜你,豫生,又要做父親了。」 吳豫生沉默。 陳曉非開門走了。 吳豫生走到書房去,看到妻子托著頭靜坐一角。 過一會兒他道:「誰說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才怪。」 谷家華擠出一個笑容,「早知同居算了。」 本來沒有這個人,也太平無事,好好地過日子,忽然娶了媳婦,親友要求就不一樣,她要知書識禮會得做人,勤力生養,在家是個好妻子,在外又能獨當一面,稍有差錯,眾人便抱怨不已,像是被誰擋了財路似的……谷家華深覺滑稽。 吳豫生打一個呵欠。 「睡吧。」谷家華說。 這也是最好的辦法。 半夜,谷家華覺得胸口悶,她不想吐髒床,掙扎爬起,摸著進洗手間,事後覺得口渴,便沿著走廊進廚房,托大沒有開燈,拿著杯冷開水出來,踩到不曉得什麼,腳一交叉,她整個人撲倒在地。 谷家華覺得這一交摔得太重,渾身骨頭像是要迸散開來,眼前金星亂冒,她知道不妥,當時也不作聲,但覺心灰意冷,只顧咬牙關強自忍痛。 吳豫生與女傭同時奔出來開亮了燈。 他扶起妻子,「覺得怎麼樣?」 谷家華手中猶自抓住玻璃杯不放,室內大放光明,她這才發覺踩到滑溜溜像蛇似的東西原來就是先頭放在瑉瑉房裡的地毯。 她顫聲問:「誰把地毯拿出來放在這裡的?」 女傭滿頭大汗,「不知道,我沒有動過它。」 吳豫生說:「別理這些細節了,我送你進院觀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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