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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他嚇得躲到自家老大身後,“我只是隨便問問。”他很好奇嘛!

  歐孟恩不敢恭維的橫睨他,不聰明也要看時機,仲擎與芷若結婚的情況特殊,即使兩人分房睡也很正常,問這無疑是自討罵挨。

  他將話岔開,救白目小弟一馬,“爸說美國分公司最近生意繁忙,他和媽要在那兒待比預期久的時間,之後再到英國看叔慈,這一逗留也許要兩、三個月,他們希望你好好待芷若,別讓他們覺得對不起言叔。”

  叔慈是歐家唯一的女兒,排行老三,去年嫁至英國。這次歐仲擎結婚,大夥並沒通知她,畢竟這樁婚姻屬於特例,大肆張揚或慎重其事的要妹妹從國外趕回,只怕他不高興的又變臉,反悔不娶言芷若。

  “爸媽就只介意對不起救命恩人,完全不擔心他們的兒子被逼瘋。”真懷疑他是不是爸媽親生的。

  “我覺得就算會被逼瘋,也應該是小嫂子。”歐季凱粗線條的插起嘴,“她也是被逼才這麼早結婚,何況她還被算命師蔔出那麼不吉利的卦,說不定她心裡其實很害怕算命師提供的結婚方法無效,自己活不過十八呢!”

  “季凱,別胡說。”歐孟恩暗向他使眼色,他們是奉命來瞭解小倆口的相處情形,可不是來製造問題。

  沒回嘴,歐仲擎心裡的震撼不小,他從未想過弟弟說的問題,也從未聽芷若提過。她是這麼想的嗎?將所有惶恐藏在心裡面?

  直至兩位手足離開,他仍杵在原地,心思盤旋——那個已經與他共同生活一星期的小妻子,心裡真烙著如季凱所說的疙瘩嗎?

  回到言家,一股熟悉的冷清感襲向言芷若。

  這間二十幾坪的公寓比起歐仲擎的住處小了許多,但對往常只有一個人住的她而言,卻大得空洞了些。

  她會回來的最大目的,無非是想讓歐仲擎有透氣的空間。這禮拜他早、晚都要見到她,大概很心煩吧?難得的週末假日,她似乎該將原就屬於他的天地還給他。

  走進自己的房間,她打開窗子,讓涼柔的秋風吹入一室清爽。

  盤腿坐上床鋪,她由枕下抽出一本有著淡綠表皮的素描本,若有所思的盯著封面好一會,纖長手指緩緩掀開它。

  一張青春俊秀的少年面龐映入她的眼,背景是棵枝葉茂盛的老榕樹。

  伸指撫著畫裡俊爾少年的清俊面頰,言芷若不由低逸一聲沉重的歎息。原本遠在天涯的人如今近在咫尺,這周天天與她同榻而眠,為何他們的距離反而比天涯遙遠?

  沒有錯,畫裡的少年正是歐仲擎。

  這是埋藏她心裡多久的秘密了?凝視畫裡容顏,她的神思飄恍起來,仿佛回到七年前——

  “張媽,這棵樹好大哦!”第一次來到平時在她家當管家兼保姆的張媽家,她直教後院一棵比五百萬大傘大好幾倍的榕樹吸引住視線。

  “這是棵已經一百年的老榕樹,張媽的奶奶曾說過,七夕七點的雨夜若在這棵樹下相遇的男女,將成為彼此的真愛。”張媽胖胖的臉上笑眯眯的。

  “彼此的真愛?”蝦米碗糕?

  “就是成為互相最喜歡的人。”

  “噢。那七夕七點的雨夜呢?”

  “情人節就叫七夕……哎,就是今天哩!再過幾分鐘就七點了,今天一整天的雨也忽下忽停,不過那個傳說雖然很美,可是我好像也沒聽過有關傳說成真的真實故事啦。”她揮了揮手,表示不把傳說當真。“若若,你先待在這裡,張媽到前院關雞舍。”

  張媽講了一大串後先行離去,言芷若望著院裡的老榕樹,悄悄打開門進到後院,想近看這棵聽起來很神奇的大樹。

  紛飛的雨絲迎面撲落,涼涼癢癢,有點新奇的感覺。

  正當她走至老榕樹下,突地傳來砰、砰砰的奇異彈跳聲,嚇得她跌趴在地,小臉朝下,沾了滿臉泥濘。

  就在這時,一顆圓圓的物品滑到她手邊,她抬頭,發現是顆籃球,兩隻小手疑惑的捧起不知打哪兒來的球,一道聲音劃過她耳畔——

  “不好意思,你手上那顆球是我的。”

  仰起頭,她看見一位瘦瘦高高,模樣相當好看的大哥哥。

  張媽廚房裡的咕咕鐘在這時傳來七點整的咕叫聲。

  少年嚇一跳,他不過邊走邊玩籃球,一不小心球彈入路邊圍牆內,他翻牆而入尋找,豈知竟撞見個只露出兩顆圓溜大眼的肮髒小鬼。

  “你……是人吧?”他暗作深呼吸後問。他是好人,若真遇鬼也不用怕。

  “我是啊。”一全身沾滿泥濘的小身子由地上爬起,好心的把籃球遞還他,“你是張媽家的小孩嗎?”她沒見過他。

  “不是。”這很像鬼的小傢伙在問啥奇怪問題。“謝謝你撿到我的球,這手帕給你擦臉,拜拜。”

  灑脫的旋身,他俐落的攀爬過矮牆,循著來時路回家,留下她抓著他給的手帕,靜站在百年老榕樹下,眺看他消失的方向,許久許久……

  遠揚的思緒幽然歸位,言芷若手上多了條淡藍色手帕。

  她一直將它收藏得很妥當,就放在素描本內頁的封套裡。教她折疊得方方正正的手帕右下角,用深藍色的繡線工整的繡著“仲擎”兩個字。

  當年的她不知他的姓名,遂將手帕上頭的繡字當成他的名字,下意某次與父親前往朋友家拜訪,竟意外看見那個在七夕雨夜與她相遇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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