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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到尾裡坐,喝茶,還是你想坐在外面?」

  她未回答。

  他又建議:「這個時候外面太熱,近黃昏時出來,到觀景臺上坐,看夕陽,比較合適。

  如何?」

  「我……該走了。」

  擎天伸手過來,她以為他要拉她的手,說些親密話語,然而他只是看她的表。

  「你要上班?」

  亦方猶豫著,無法決定要不要讓他知道她上夜班。

  「你想太久了,表示你不需要急著走。」

  她不作聲。

  「亦方,你一定要離開的話,我不強留。不過,我非常希望你留下。」

  在這裡的他,和在山下的他,迥然不同。

  兩者都對她具致命的吸引力。

  「我不喝茶。」最後,亦方說。

  當擎天露出愉快的笑容,她了發覺他原來和她一樣緊張。

  「牛蒡茶,可以嗎?」

  她點點頭。

  「等一下,屋裡很亂,給我一分鐘。」

  他果然很快就出來。

  「請進。」

  進屋要脫鞋,擎天為她拿來拖鞋。但其實不需要,屋內全鋪了榻榻米。

  他放著小提琴協奏曲,剛了在外面沒聽見。不過或許是太專注於他的關係。

  進來了也依然。她的眼光跟著他動。

  他拿壺接水,把壺放上燃著炭的爐座。從木雕茶盤取來兩隻陶杯,打開迷你冰箱,拿出保鮮罐,倒了些核果在陶碗巾,端來放在她面前。

  亦方無法想像駱擎天是如此溫文儒雅的。

  一面做著事,拿東拿西,他一面對她說著話。

  「我原先想在鋼筋水泥叢林外,給自己一些時間和空間,過一種較原始、簡單的生活,結果還是脫離不了一些需求。音響、冰箱是不屬於原始的產品,茶具是名陶藝家的作品。」

  終於,他在她旁座盤膝坐下。

  「需求和欲求,仍然是擺脫不掉的習性。」他自嘲。

  這也是她想像不到的!他對自我的苛求。

  「這屋子是……」

  「自己搭的,很簡陋。」

  亦方大吃一驚。

  水燒開了,他提起壺,往桌上的小陶壺倒。

  燒水的壺是鐵壺,拿在他手上,卻十分輕盈似的。他泡茶的動作、手勢、神情,則像個修行者,有種悠然、深厚的靜定。

  他的手指修長極了,這雙在商場呼風喚雨、叱吒風雲的手,竟在山林中種菜、除草、搭建屋子。

  亦方看得既著迷且迷惑。

  若非她無意中闖入,她說不定會以為他在刻意製造假像。

  「這裡的水都是天然山泉,你可以放心的喝。」見她愣愣不動,擎天說。

  亦方舉杯啜飲,只覺入口芳香,入喉甘甜。

  他自己卻不喝,拿著小刀削梨。

  「朋友在梨山自己種的。」他看她。「去過梨山嗎?」

  「沒有。」亦方捧著杯子。

  氣氛寧靜,他輕柔、溫和,她卻胸懷間波濤洶湧。

  過了一會兒,擎天說:「你和你的室友感情很好。」

  他不是在詢問。他的語氣似輕鬆地閒聊,其實不然。

  「你為什麼不直接問祖明在我床上做什麼?」

  「他叫祖明?」

  「牛祖明。」

  「好吧,請問牛祖明先生光著身手在你床上做什麼?」他用禮貌的口吻問道。

  「他哪有光著身子?」

  「就我所見,他沒有穿衣服。如果他光著屁股,我的問法就會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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