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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呀,好孟子,我們好不容易化干戈為玉帛,你千萬不要興風作浪又挑戰端。」

  「我曉得你和雁子是好意,要試探少安的反應,但是……」

  「事實證明,他對一切豪華享受,樂在其中。」

  「如果你沒在我每次要說出真相時搗亂,我早已證明你們的擔心是多餘的。」

  「但願你不要再次遇人不淑。」

  「我難道長得一副註定遇人不淑相嗎?」孟廷沒好氣。

  不過,她也由衷感激他和雁子為她如此大費周章。

  「你們倆不要為我和少安的交往操心了。王二麻子變心,我不是複元得很快嗎?足見我意志堅強,不會輕易被擊倒。」

  「王二麻子?這又是誰?」

  「你去問雁子。」

  孟廷四下環顧。

  「這裡人人戴著商業面具,鴻門宴還略遜一籌呢。我看我們在這兒探聽不到消息的,不如打道回府吧。」

  淩志威有同感。

  孟廷沒再坐那部機關密佈的轎車,要淩志威開去還人家。

  她繞下橋,沿河堤步道漫步,靜靜思考。

  記者是最討人嫌的,不是挖人不願公諸於世的內幕,就是揭人瘡疤。

  當事者痛恨,看熱鬧新聞的人痛快。

  從事這份工作之初,那份古道熱腸,滿肚子的理想、正義,曾幾何時,給一點一點磨得無影無蹤。

  你當然可以寫你想寫的東西啦,問題是,誰要看?

  於是,妥協又妥協,理想向現實低了頭。

  真的,人家集團破產不破產,幹她何事?

  也許人家是有了危機,可是也許負責人已在極力彌補挽救,幹嘛要替人先向世人宣佈:我不行了?

  醫生診斷出病人得了不治之症,還有個猶豫,要用最婉轉的方式公佈不幸呢。這是醫德。

  記者也要有新聞道德嘛。

  孟廷就此向頂頭上司表達她的觀感。

  「你得了職業倦怠症是不是?什麼叫不幹你的事?除卻道德,你別忘了道義。」

  「道義?對誰?」

  「記者寫出來的報導給誰看?」

  「大眾。」

  「這不就結了?你可知多少人持有『金氏』的企業股票?它一倒,多少人會受害?等他們主動宣佈,股市貼出跌停板,多少人將因此家破妻離子散?你想過沒有?」

  「我是救世主嗎?」

  「想像,孟廷,運用你的想像力呀。假如我們能夠搶先得到消息,給大眾一些心理準備,使他們不要損失得太慘,也算功德一樁,是不是?」

  「老編,你不覺得這和銀行被擠兌的情形差不多?本來是銀行內部出了些狀況,有人修補善後一番,便可正常繼續營運,都因為某人洩漏消息,引起人心惶惶,以為畢生積蓄就此付諸一空,結果鬧得兵荒馬亂。銀行最後還是穩住了陣腳,卻也信用大大受損,顏面尊嚴盡失。大眾虛驚一場,細胞不知死了多少,要調息數月,血壓才恢復正常。」

  她喝口老編的茶,喘口氣。

  老編對她搖頭。「請用,別客氣。」

  「謝了。」她乾脆再一口喝乾它。「這茶冷了,澀澀的。」

  「喲,怠慢了。下次你有高論要發表,先通知一聲,我備好一大壺熱茶敬奉。」

  孟廷咧嘴笑。「總之,觀其變再動,不遲嘛。」

  「那你改行去當政治家,別幹記者。」

  「記者不過討人嫌,政客惹人憎。」

  「嫁人吧,還得嫁個大富翁,整天逛街購物,喝下午茶,看看時事雜誌,看到無聊無趣的,冷笑幾聲,愜意得很。」

  「我還是寫些文章冷笑貴人們多麼愜意算了。」孟廷悻悻說。

  「這才對嘛。不過也用不著太憤世嫉富。有人娶了富家千金,你說不定會嫁入豪門,比那個富上千百倍。」

  「咦,大家都知道?」

  「嗟,我們是幹什麼的!」

  「真的,我頂痛恨記者,專門惹是生非。」

  老編哈哈大笑。

  「很好,恨會產生無比的力量。祝你這次馬到成功。」

  「你得先給我一匹馬才行。」

  「孟廷,我就是欣賞你的機智和反應靈敏。」

  「加薪哪。光是說欣賞我,當心給隔牆耳聽去了,以為你和我有曖昧。傳播的殺傷力,你比我清楚啊。」

  「去、去、去,幹活去!」

  孟廷要是曉得她和淩志威那晚離開酒會的同時,少安隨後抵達,而且這金少安,正是「金氏」未來的傳人,才要跌足呢。

  少安第一次在這樣的社交酬酢露面,自然馬上被人注意到這張英姿煥發的新面孔。

  他持的是由爺爺書桌上拿來的邀請帖入場,被要求在簽名簿上簽名時,他把「金少安」三字寫得看上去活像一條直線,教人辨識不出他的字。

  有人向他請教大名,他總有法子轉移對方注意力,或馬上假裝看到熟人,道個歉,隨即走開。

  二十分鐘後,他明白了爺爺何以對這次的謠言表示關注。

  沒人談論「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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