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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原來她早就在暗算他了。他就像一條可憐蟲被裝在玻璃罐裡,任憑玩賞擺佈,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事情怎會變成這樣呢?明明他是玩著一個駕輕就熟的獵豔遊戲,怎麼自己變成了一隻待宰的羔羊?這場景轉得也未免太殘忍了吧?

  他恨恨地盯著她看,她呢,遠遠坐在那裡,連眼皮也不抬一下,一副水波不驚、安若泰山的樣子。

  葛青蔓竟無端變成了桑靜剛,而且是巨世的女主人!

  就算她和葛青蔓是孿生姊妹好了,但是她忽然從天而降,出現在他和葛青蔓之間的時機和緣由,也都不是他所能想得通的。

  此刻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存心要他難堪,讓他像個小丑一樣坐在她面前。

  然而,史柏雅今天的悲慘遭遇就在靜剛發言後才揭開序幕呢!

  只見她還是穩穩當當地坐在那兒,桌面上也沒有事先準備的資料,清澈靈動的眸子抬起來看了大家一眼,開始從從容容說了起來。

  「……今天桑先生很遺撼地不能出席這個會議,但是,我替他把代表巨世集團創業精神的四個字帶來,和諸位共同為我們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做一番檢討,這四個字就是「本固枝榮」。」

  這樣的開場白顯然帶著濃厚的說教色彩。在座的每一個人莫不心中暗忖,新官上任的桑大小姐是毫不客氣地在給大家一個下馬威,但是每一個人的感受也不一樣。在派系林立、各有山頭的情況下,誰也不知道大小姐的炮口將朝向誰開火,儘管她的聲音那樣動聽,容貌那樣動人,每個人卻都奇妙地感覺到,她的火力已蓄勢待發,沛然莫之能禦。

  「……企業的『本』,除了資本,就是人本。我在短短的時間內已經瞭解到,巨世的這兩種本都或多或少地出現了問題,而這些問題都是息息相關,彼此惡性循環牽引出來的。在不景氣的潮流下,巨世的成長和其他大企業相比,絕不遜色,但真正計算我們的營運成績,卻是節節倒退,大開倒車。這種狀況,相信各位在數據上可以明顯地看出來,是我們攤銷費用太龐大了,還有,有太多的無形資產、短期投資、預付款、未攤銷費用。為了給各位更具體的說明,我提供以下的數據供各位參考。這些數據是我根據所有的財政報告整理出來的。巨世去年度總計有四千三百一十三萬的費用隱藏在各種支出項目下,若將這四千三百一十三萬的『隱藏費用』還原至原屬的費用支出下,去年度費用支出比率將由21.83%增加到34.86%。而前年度的「隱藏費用」是三千八百八十六萬,將它還原到原費用支出項目下,年度費用支出比率便是由20.16%增加到32.91%……」

  靜剛不槐是個留美的准統計學博士,倒背如流的數據把所有的列席者唬得個個發愣,看她那不卑不亢、平穩沉著的口氣,剛毅懾人的神情,在那種既具爆發性卻又兼帶著斯文柔和的發言方式下,真叫所有的人都油然在心裡發出一致的評價:她的美貌不僅高高淩駕本地所有女性的企業CEO之上,她的才能威儀更是比她們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種費用氾濫擴張的結果,便是我前面說過的,造成人本資源上的損失。我們工廠的藍領階級待遇太差,福利比不上別人,士氣、向心力都不夠。各位應該知道,已開發國家最重規的,就是在生產線上工作的勞工,尤其是高學歷、具特殊技能的技術人員,他們是加速新產品開發、提升商品競爭力的主力人員,這些工廠的藍螞蟻、灰螞蟻如果保存實力,不為公司奉獻,公司的利潤和前途又在哪裡?而我們這一筆钜額的費用支出,正是剝奪了他們的利益之所在。巨世集團每年花至少數千萬元在一支球隊上,這筆龐大的費用顯然就是[隱藏費用],因為在報告上看不到有關足球隊的任何支出名目……」

  聽到這裡,列席人員紛紛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史家四口人身上,只見史君寶和史柏雅父子兩人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又白一陣,尤其是噸位龐大的史君寶,一張臉很快地漲成了生豬肝一般。

  但是靜剛的火力還正節節加強呢,又聽她說:「……我的建議是,加強公司的內部核數功能。聽說在這一方面,巨世已經有很積極的行動,並且有了核數部的人選。為了能讓核數制度發揮更大、更健全的作用和功能,應該在總咳數制之外,也一併建立核數助理制度,雙軌並行運作。所謂核數助理制度,就是在各單位中遴選人員為核數助理,就地進行核數督導作業,與總核數處的人員相輔相成、密切配合,而這些核數助理人員,每年視實際需要進行檢討……」

  聽到這裡,史君寶的一張豬肝臉已成了黑木炭。他怎麼也想不到,桑靜剛這初試啼聲的表演竟是沖著他而來!不錯,內定的負責人人選正是他一手安排的。靜剛這一招助理制,分明將核數大權打散,並且藉由不同單位、不同派系的支部人力互相牽制運動,在支部即發生相當的作用和影審,等於攔腰砍去總核數部大權。

  而這一招,分明又是沖著他史君寶而來。

  虎父無犬女!桑世雄的確不是省油的燈,自己雖然病重地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氣,卻派出這樣一個玉面羅刹來對付他。他們的鴻溝是愈挖愈深了。

  惱怒歸惱怒,史君寶無法不隨著眾人對靜剛所提的議案加以和議,冠冕堂皇的、為巨世振衰起敝的建議,他史君寶沒有理由唱反調,儘管心裡是恨癢難耐到了極點。

  散會後,自然又具投契的股東各自湊成小圈圈寒暄話家常,或者交換什麼心得訊息。史君寶壓下一肚子怒氣,急著找趙年光拉關係。他一眼瞥見趙年光正和另外兩三個人說話,趕緊湊了過去,露出笑臉、伸出手說:「年光兄,久違久違!下了飛機,怎麼不先通知我一聲,讓我為你設宴洗塵?」

  趙年光也是個胖子,伸出肥厚的手和史君寶多肉的手交握在一起用力地晃著,笑說:「君寶兄太客氣了。不瞞你說,在日本耽擱過了頭,我下了飛機,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過來了。」

  史君寶意不在此,按著他便問:「怎麼沒看到令公子?」

  趙年光回答:「我也在找他。這個孩子,塊頭長得高天過人,心還像個小孩子,一轉身,人就不見了。」

  說著,掉轉著腦袋四下尋覓,看見兒子原來和靜剛在遠處交談著,搖著頭笑說:「大衛這孩子,哪兒有漂亮女孩就往哪兒鑽!真是,君寶兄,世雄兄的女兒不是個等閒的人物,你說是不是?」

  趙年光的語調裡充滿了激賞,眼光自然地投向了靜剛。

  「是啊、是啊,世雄兄調教出來的接班人,自然不差!」

  史君寶皮笑肉不笑地附和著,又說:「相請不如偶遇,小弟今天就給年光兄和令公子洗塵。這裡的京菜不錯,年光兄就賞臉吧!」

  「這怎麼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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