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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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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桑靜剛終於又回到了這裡,站在自己長大的土地上。 十一年前,那個坐在飛往東京的班機內,望著小小窗外,緊抿嘴角卻不停地掉著大顆淚珠的小小少女,如今回來了。 一襲白色套裝,飄飄曳曳。一副太陽眼鏡,勾勒出她幾分神秘和冷傲。 年輕稚嫩的肌膚,幾近完美無瑕。只是,隱藏在太陽眼鏡後的眼睛,讓人分毫試探不出她靈魂的底蘊。不,甚至連表面都無法窺探。一點都不能。 然而,她的名字卻是守候在機場的大批記者的獵物。 桑靜剛,巨世集團首腦之一——桑世雄的唯一繼承人。就在即將修得美國哈佛大學統計學博士學位之際,由於桑世雄的病危,不得不丟下浩繁的論文準備作業,提前返家。 記者們再怎樣無孔不人,還是讓他們的獵物跑掉了。 桑世雄的貼身秘書潘健人,護衛著少主人徑從特別為國使、貴客所設的秘密通道人境,並搭乘豪華的勞斯萊斯離開了機場。 桑靜剛在絲毫未曝光的嚴密保護下,回到了桑家位於壽臣山道西的巨型豪華別墅。這一切對財雄勢大、錢能通神的桑家而言是輕而易舉,唾手可得的。 然而,金錢或可買通人間一切牛鬼蛇神,卻買不通幽冥世界那個鐵面無私的死神。桑世雄就要告別這塊他曾稱雄稱霸的土地了。這塊土地上先後建有他的酒店、戲院、工廠、大廈、商場、地皮……還有為數不少的、為他所管轄的人、機器設備、軟體財產、金錢勢力……然而,他一樣也帶不走。 他的喉癌已踏入末期,隨時會失去生命,永別人間。一切一切都不再屬於他。 唯一的女兒終於回來了,站在他的病榻前。 她從從容容地在他面前站定,不慌不亂地緩緩摘下了太陽眼鏡。 雙眸漆黑、肌膚若雪。 這是他桑世雄每次看見便會愛不釋手的那一顆掌上明珠。 他難掩情緒的激動,失聲的喉頭卻喑啞,發不出一點愛的呼喚來。 然而,靜剛仍是必恭必敬地、溫雅婉約地朝他深深一鞠躬,稱呼了一聲:「爸爸。」 聲音如同它的肢體一般,表現了良好的禮數,惟獨缺乏感情。 「媽媽。」 桑靜剛轉過身,向坐在床頭一側的桑夫人依樣畫葫蘆地深深一鞠躬。 桑夫人手頸滿是金玉珠翠,雖然是在家陪伴病重的丈夫,她的衣著打扮仍是華麗講究、一絲不苟。 無可否認的是屋內裝飾得富麗堂皇,粉色大理石圓柱上嵌著水晶燈飾的大房間,以及房內的人,都表現出一股雍容高貴的皇族氣質,然而那周到的禮節應對,卻充滿了冷峻僵硬的味道。 「回來了。」 桑夫人嗓音清甜,可是臉上沒有一點笑容。這真是一點都不像一幅遊子遠遊歸來,闔家團圓歡樂的畫面。倒是桑世雄那有口不能言、眼神卻熱烈殷切的模樣,使這重逢的場面還有一點點溫暖與生氣。他提起軟綿綿的右手,示意靜剛靠近他身邊,中指上的大鑽戒晶光流轉。 一旁的女傭貴嫂立刻搬來一張鋪著軟墊的小圓凳,讓靜剛就近坐在父親身邊。 桑夫人向周圍的人使了一個眼色,秘書和傭人悉數退了出去,現在房內只剩父母女三人相對。 桑世雄顫抖地執起靜剛的手,似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口,只是兩泡熱淚在眼內打轉,嘴角、鼻翼不斷地抽搐。 原本木然望著他的靜剛,此時也不免浮現淡淡的哀愁,畢竟,年輕的她還是第一次面對一個垂危如風中之燭的重病老人。但是,這對一個女兒為父親送終的場面而言,卻是離奇得不合人間情理。 而一旁的桑夫人,其表情更是離奇荒謬,因為她那雖老而猶有幾分嫵媚風韻的臉上,竟流露著許多怒氣與嫉妒。她只是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一言不發。 一邊是無言的激動,一邊是無言的冷漠,另一邊是無言的冷眼旁觀。好久好久,才見桑世雄把軟弱無力的手向桑夫人招了招。桑夫人於是甚有默契地從密鎖的抽屜裡取出一份文件,當面交給了靜剛,同時像背臺詞一般,字字清晰地對靜剛說:「這是爸爸的遺囑。爸爸、我和周律師都很清楚這份遺囑的內容,我們已經做好全部的準備。你需要任何協助,健人都會全力以赴。」 靜剛接過遺囑,兩眼泛起淚光,俊秀的眉毛緊鎖著。 桑夫人看見她的表情,又說:「不要有意見。你要知道,你的存在,從現在起才在桑家有了真正的意義。」 靜剛聞言,幾乎忍不住掉下眼淚,那是沒有人瞭解的一種至沉至深至重的激動。 「靜剛,桑家龐大的財產和事業,都交到你手上了。」桑夫人像一隻金色的豹子,銳利的眼光盯著靜剛美麗的臉龐,繼繽說:「這完完全全是爸爸的意思,你一定要繼承它,你是註定了要繼承的。天意! 我桑家三代人苦苦守著祖先傳下來的大家大業,要落在你身上……」 桑夫人還要說下去,桑世雄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揮手阻止了她。 桑夫人這才噤了聲,又回到她的位置坐下,仍是帶著冷眼旁觀又少許監視意味的神情看著。 桑世雄即使有滿腔的話想說,也是身不由己,何況也不能長久這樣握著女兒的手而相對無言,於是,他放開了她,示意靜剛可以離開去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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