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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二人皆是一驚,雙雙抬頭看去——

  白玉相手握之尖刀閃著無情的青光,臉上卻溢滿了傷感之淚水。

  “師父……”白芙蓉心一酸,口中喃喃說道。

  黑嘯天鐵青著臉色,低念起咒語。

  “不許你進去阻止。”白芙蓉頭也不抬地說道。

  “她要戕殺師門啊!”

  黑玄之不理會,逕自就要破除封印上前阻止。

  “師父並非要戕殺師門!”白芙蓉飛快擋身在黑玄之面前,聲音清清琅琅如石上泉:“她是找出了讓師祖解脫的方法!”

  “那是死亡。”黑玄之不以為然地搖頭,仍是要上前。

  白玉相與刀刃逼近竹榻,雙手卻無法自製地顫抖著。

  “死亡一定是不好的嗎?死亡對師祖是最好的結局哪!她有感覺、她會痛苦,誰忍心讓她如此苟延殘喘地度日?”白芙蓉的眼直澄澄地看著黑玄之,卻不肯再望向黑嘯天。“除非師祖能親自拿起刀子活生生地將自己的心剮挖而出,否則這輩子就只能用這種活死人的姿態活在世上!”

  “我可以結束她的生命。”黑嘯天的俊容顯得焦急,太過視死如歸的芙蓉讓他心慌。

  “那是受了詛咒的不死之身,你的每一次砍殺都只會造成她的二度痛苦,而無法結束她的生命。”白芙蓉聽見二人驚異地抽氣聲,嫵唇微抿:“活著已經夠苦了,何苦再平添苦痛!”意在言外。

  黑嘯天想擁她入懷,她卻冷著臉快速退到黑玄之身後,沒讓他碰著。

  “白玉相怎麼會教你絕豔這種巫法!”黑玄之愁眉苦臉。

  白芙蓉不吭聲,半回身但見師父正將食指及中指併攏,在刀刃上咒畫著百花咒術。

  短刀慢慢浮上半空,白玉相十指相觸,手掌中空成圓,一記牡丹花浮印在手中的空圓間。

  牡丹花印冒出五彩光線,驀地附身在短刀之上。

  白芙蓉驚呼一聲,一不小心就被黑嘯天抱了個滿懷,她纖細的背身無一不與他堅實的身軀親密相貼。

  “你——”她惱,想瞪他,卻又不敢回眸。這人,總要在她最沒有戒心的時候趁虛而入。

  “噓,專心看。”他滿意地以唇拂過她微紅的粉頰,絕不讓她忽略他的存在。

  “剛不是說你師祖要自戕才能死亡嗎?”

  “我不知道。”她賭氣地僵直身子,雙瞳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啊——”

  短刀飛過師祖的手邊,乍然一個翻轉,落入一處疑似雙手的肉泥之間。

  忍著些!痛苦一會兒便過去了……白玉相的雙手在空中比畫著,隱約可看出她正在操控匕首的動向。

  “因為你師祖無力舉刀自戕,所以白玉相轉而施法在刀刃上,讓刀刃的法力控制你師祖自戕……”黑玄之說道。

  匕首不斷地深入肉濘之間,像是要找個定點固定自己,移動之際卻不免拉扯到血肉,灑出微褐的血液。

  “嘔——”

  床上的人發出被剝皮刨肉的慘叫聲,語音含糊卻尖銳得讓人不忍卒聽。

  “太慘忍哪。”黑玄之垂眼一歎。“眼睜睜看著自己殺死自己,是何等的酷刑!”

  白芙蓉沒有栘開視線,她一瞬不瞬地看著那慘絕人寰的一幕,並緊盯著那匕首挖上掘泥般地鑽入師祖的身體裡,終至固定在血泥之間。

  師祖悶聲的喊叫已經聲嘶力竭,一旁施法的師父更是淚流滿面。

  也許只過了幾次眨眼的時間,白芙蓉卻覺得自己的心瀕死了數回。

  “你師祖恨你師父嗎?”黑嘯天在她耳邊低問道。

  那雙瞪著白玉相的“眼”如果能殺人,白玉相會被千刀萬剮。

  “痛不欲生之際,所有人都會是她怨恨的對象。”白芙蓉絲毫末覺自己的手已經緊密地握住了黑嘯天的。

  “匕首動了。”黑玄之低語道。

  短刀周身凝聚起一道紅光,被紅光覆住的血肉逐漸膨脹變形為數條直立的血肉,幾經扭轉之後,那些血肉轉換為一隻完整的手掌,緊緊握住匕首。

  白玉相的頭髮快速短縮,她側過頭嘔出數口鮮血,雙手卻仍然專心地持著手凹幾。

  “師父……”白芙蓉難過得咬住唇,不忍心再看師父憔悴的面容。

  此時,她師祖的“手”舉起了匕首,刺向胸口。

  當利刃捅入胸口那一刻,除了黑嘯天,沒有人真的親眼目睹。

  白芙蓉整個人埋在黑嘯天的胸口,雙手將耳朵捂成死緊,卻擋不住師祖一聲聲淒厲無比的悶聲慘叫,那叫聲和針一樣的一下下地刺在她的身上。

  “不要——”白芙蓉顫抖得有如冬風中的枝頭孤葉。

  黑嘯天用力將白芙蓉的頭面掩入胸口,銳利紅瞳直勾勾地看著那把短刀沿著心臟滑行,在血肉之間切斷了血管脈動,那一緊一縮的心臟緩下跳動……

  鏘——短刀掉落地上。

  滋——手掌握住心臟,發出水滑的聲音。

  “還我的芙蓉來!”

  “她”一聲臨死的呼喊,微弱無力卻讓人心驚膽跳!

  白芙蓉猛然轉身,恰見到師祖缺了心的屍體正在一寸一寸地恢復成人狀。她身子瑟縮了一下,飛快地栘開視線,不敢多望那顆血淋淋的心臟一眼——

  方才,她確實是聽到自己的名字了。

  黑嘯天眯起雙眼,從師父的表情明白知道自己並未聽錯“她”說的話。他低頭望著白芙蓉的臉龐,她正重咬著唇,一句話也不吭,無血色的小臉隨時都可能崩潰。

  “誰知道你的命竟然會由我來結束,我曾經怨過你、懷疑猜忌過你,可你總是……”白玉相坐在地上慟哭失聲,呆楞的視線望著那顆心臟,豆大的淚水滑下臉龐的那一刻,她哽咽地說道:“你總是我的姊姊哪!”

  白玉相的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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