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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好多人……

  秋楓兒拉下頭上的白細薄紗,不讓她過分靜謐的面容引起他人的側目,卻渾然不覺自己的素衣白裳在人群中亦顯得突兀非常。

  各色她從前只在鳥禽身上看過的鮮豔色彩,而今大片大片地揮灑在人們的衣裙上,京城人的打扮和她沿路所見的樸素模樣,果真大不相同。

  又是坦胸又是露臂又是輕紗覆身,女子在秋日作這樣的打扮不畏寒嗎?

  來往人潮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看得她頭昏眼花——華胥國居民沒有這麼多表情。

  且華胥國觸目所及盡是鮮卉遍地、綠水處處,天際亦是空曠無垠,哪有這麼多小屋子擠到一塊兒的擁擠光景。

  這京城唯一讓她習慣的,便是朱雀大街上那成排的濃蔭綠樹了。那讓她想起華胥國內的那株千年柳樹。

  想念就是鄉愁嗎?秋楓兒輕側著頭,沉吟。

  對她而言,留在人間或者待在華胥國並沒有任何差別,所謂的鄉愁該是一種習慣,而她比較習慣華胥國的環境罷了。她付道。

  秋楓兒抬眼往較空曠的街道望去,遠遠地,有一畝菊花田正在秋陽中搖曳著。

  她輕喟了口氣,不自覺地款步輕移向菊花——

  秋天的花哪。

  幽幽的白影晃過整齊的街道,引起了一些異樣眼光的尾隨。

  ——一身縞白的服喪女子怎會抛頭露面?不過走起路來倒是像個大家閨秀。

  ——是個俏寡婦吧!聽說年輕寡婦的滋味消魂……

  藉著幾隻草蚊的吸血之舉,路旁之人的心語不斷地傳入秋楓兒的耳間。

  卻總是聽到其他人的評頭論足。或者,「人」都是這個樣子吧!

  表面笑容可掬,心底轉的念頭卻往往貪婪、饑渴,甚於餓鬼。

  雪白衣裙走了好一會兒的路,這才停駐在菊田之旁。

  纖纖柔荑撫著那鮮燦怒放的花瓣,清淡的眉卻若有所思地蹙了起來——

  又來了。

  平平靜靜的心口,不期然地抽揪起來。

  心臟像被人握住了一般,但不是疼,僅是一種不適的騷動。無法自在地呼吸也就罷了,心神甚且會開始恍惚。

  這些症狀,愈近京城,愈是頻繁。尤其在夜裡,那種騷動甚至讓她輾轉難以成眠,冥冥之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呼喚她、牽引她……

  是那座鼎在呼喚她嗎?

  心頭一熱,手腕的白玉鐲也陡地冒出了熱度——

  白玉鐲遇到古鼎會有感應!

  秋楓兒輕側著頭,但見到菊田邊有著一方巨大的石屋。

  手心握著溫潤的白玉鐲,她才站到石屋門前,立刻感到一陣涼意直撲而來。

  好陰森、好混亂的氣場!

  一陣陣鬼囂的狂叫,尖銳地逼她掩住了耳,她心神一斂,用盡氣力收攏起自己的感應力,不讓那些鬼聲哀號控制住自己。

  幸虧現在是白天!那些東西還侵不近她的身。

  她後退兩步,低喘著氣,思忖夜裡千萬不能靠近這石屋,否則她的魂魄定然會被撕成殘魂片片。

  得趁著白天儘快找到那座鼎!

  秋楓兒忍住額上爆出的劇疼,掌心推著那座看來沉重無比的石門——

  粗糙的石門沒有任何移動的跡象,只是不留情地讓石材的冰冷沁入她的肌理。

  她再使勁推了一會兒,除了徒然讓自己的額上泌出汗外,沒有任何進展。

  這種厚度的石門,怕是外頭有人叫嚷,裡頭也聽不著吧。

  等待吧。

  才跨離石屋幾步,她整個人頓時清朗了下少。

  這屋裡究竟住了什麼樣的人?或者這屋裡根本沒住人,所以容得那些妖魔進駐?

  秋楓兒默默地在石屋邊側一處頗隱密的樹蔭邊坐下,掏出懷裡的包袱,撥開白芙蓉為她準備的救命錦囊及續命丸,拿出一顆充饑的果子。

  進食前,她在心中向果子道了聲謝——即使她只吃靈性低等到無法溝通的果子,卻早已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秋風在熱度溫煦的陽光之中吹送著大地的氣息,雖是爽颯無比卻也帶些淡淡的憂傷。秋天的她能感受到草木即將凋零的落寞,卻不知道它們的落寞為何。

  生命本就是一場輪回……

  她俯身將果核埋入上中,正欲倚著樹幹小憩一番之際,一陳臭濃的酒氣隨著秋風直鑽入她的面紗之間。

  「瞧你一副窩囊像,難怪十賭十次輸!」

  黑臉漢子搖著手中的酒瓶,往地下啐了一口濃痰,要不是被這個黴鬼沾了一身倒楣氣,他今天怎麼會輸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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