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余宛宛 > 閻王妻 | 上頁 下頁
十五


  “嗚……你別過來!我不想你看到我哭得慘兮兮的樣子!”她把臉用力埋入掌心裡,也不知道自己幹嘛要哭得這麼難過,哭得好像心肺都要換出來一樣。“我……早就知道你這種英雄氣慨的男人一定要配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

  “刻骨銘心都是痛的,我希望愛得平淡一點。”他後退一步倚著牆,看著她哭到抽搐的嬌小背影。

  百年的等待換來她的一場淚,該安慰了。

  況且,他雖怨她當初離開得那麼突然,卻知道她也一定記掛著他的。

  宮嘯天的大掌往身上一揮,替自己著好一襲黑色刺繡長袍。他靜靜地凝望著她,感覺時間回到千年前——

  當時,是他第二次要出發與他弟弟宮傾天征戰的前一夜,她因為不能同行,倔強地不替他著衣,只一個人縮在牆角,哭了個昏天暗地。

  “哇……嗚……”林萌哭著,哭到眼睛睜不開,哭到她流不出淚時,她把眼淚鼻涕都往寬袖一抹,長長吐出一口氣,她呆呆看著反射在黑色漆牆上的自己——

  還有她身後那道黑色身影。

  她悄悄回頭,宮嘯天黑澤般的瞳眸定定瞅著她,好像她就是那個讓他甘心飲毒的女人一樣。

  林萌捶著胸口發痛的印記,想讓它好過一點。

  “我會哭得這麼慘,是因為……”她一聳肩,想佯裝沒事,可就連自己都能察覺到唇角的上揚有多勉強。“因為我沒想到會在地府聽到這麼動人的愛情故事。而且,我年紀還輕,第一次聽到有人願意為了另一半犧牲奉獻到這種程度……然後……”

  “你走吧。”他淡然說道。

  林萌肩膀一垮,有種被他當成陌生人、摒除在心門外的痛苦。

  可他們原本就不熟的,都怪她太自作多情。

  林萌默默地轉身走到門邊,再度用手臂條碼在門上感應器刷了一下。

  門應聲而開,感應器螢幕則顯示出“巨雷鬼王有令——『特使』林萌明天午間要到人間出使任務。”

  林萌看著那幾行文字,然後頹著肩離開了。

  她現在不覺得能和他獨處是多麼開心的事了,因為他心裡有著一個讓他心甘情願飲毒的女人啊。

  門,靜靜地合上。

  幾案上的白玉酒壺則開始冒出嘶嘶白煙,提醒宮嘯天儘快喝了白玉酒壺裡的東西。

  宮嘯天走到白玉酒壺前,長指撫著白玉酒壺上頭的那朵玫瑰。

  陽剛臉龐在斂去所有表情後,就像一尊無情無欲的雕像。

  這酒有多毒?他耳邊迴響著林萌清脆的問話。

  這酒根本不是毒,而——

  滾燙鐵漿!

  不喝,就不能贖他當初為了她一人而殺盡千軍的罪,不能在地獄裡為王。

  喝了,至少還挨到再見她一面,也算值得了。

  宮嘯天仰頭將鐵漿一飲而盡,至於之後響起的淒厲嘶吼,那便無須再多提了。

  況且,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痛,所以知道在極痛之後的昏迷時,他還能靠著夢境來安撫自己孤寂的心……

  《情慟》

  一千多年前,流金國——

  在“流金國”東邊的黃沙塵土間,“流金國”的王宮嘯天正身披戰甲,領著如雲戰士、千百駿馬、駱駝等一批訓練有素的隊伍,踩著燙砂,朝著沙漠盡頭的金色高原前進。

  “流金國”白天如火燒、入夜卻是冷風刮骨般的寒,這樣的氣候,讓流金國的土地,根本長不出任何花木草石。

  但,流金國卻擁有其它國家夢寐以求的金礦。

  金礦造就了流金國的富裕,而這一任的大王宮嘯天,一上任便拿出皇家庫存的半數金礦,引來千裡外的溝渠水源,讓百姓有水可用,又可耕田灌溉。繼而又在全國廣設學府,教導人民識字,且聘來異國工匠,教百姓嫺熟手藝。如此一名賢君,是流金國百年來難得不被百姓說上壞話的人。

  然則,一個國家裡就算有名君在位,卻還是擋不住包藏禍心的小人。

  只是這包藏禍心的小人不是外人,正是宮嘯天的親生弟弟與親生母親。宮嘯天的母后薑氏難產生下他,從此對他深惡痛絕、日後只獨愛他的弟弟宮傾天。

  且這姜氏與宮傾天因為不滿宮嘯天削薄王室財富,獨厚百姓,前陣子便領了一票不事生產的王室子弟以宮嘯天“暴虐”為由,出兵想造反。

  宮嘯天為此事已上過戰場一回,將他們打個落花流水。

  留了他們一條命,將宮傾天放逐到高原邊界、將母后軟禁在後宮內,只為林萌的求情、也為了不落下他噬母殺弟的惡名。

  他只是沒想到宮傾天這批連民眾看到都要唾棄的烏合之眾,竟然還敢捲土重來。

  因此,宮嘯天此時才會二度領軍征戰,準備一舉殲滅這批勞民傷財的不肖皇家子弟的巢穴。

  “大王,天色暗了。”挨在宮嘯天駿馬身邊的小兵,低聲說道。

  宮嘯天瞪了小兵一眼,繼而抬頭看看天色,又望了一眼前方無垠的漠土——至少還要一天才能抵達高原。

  “休息。”宮嘯天對主將巨雷點頭。

  “駐營!”巨雷將軍大吼一聲,頓時聲震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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