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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段雲羅走近他,先拾起畫絹擺回桌上,繼而牢牢扶住他手肘,想迫他轉向床榻邊。

  “滾開!誰要你多事!”司徒無豔倦了、累了,脾氣自然也更大了。他低頭要趕人,不意卻看到她紮著布巾的傷口。

  這個絹兒不顧自己手裡傷口,卻只顧著他身子,此舉未免太不尋常,除非——

  除非是雲兒跟她的婢女說過許多他的事,表達過太多對他的在意,這個絹兒才會這麼認真地想服侍著他……

  “她經常提到我嗎?”他迫不及待地問道。

  段雲羅用力地點了好幾下頭。

  司徒無豔混亂心緒至今才稍稍平穩而下,不再反抗地由人扶著上了榻。

  她彎身為其掀開被褥,並從一旁藥櫃裡,掬了一丸藥草到香爐裡,做了個睡眠手勢。

  “她究竟在哪裡?”司徒無豔躺上枕頭,扯住她衣袖。

  段雲羅指了下他的腦子——在你的記憶裡。

  司徒無豔望著她那雙幽淨眼眸。

  “錯了。你得替我告訴她——”司徒無豔伸手撫住胸口,眉眼之間似看如睇,波光流轉。“她一直在我這兒。”

  段雲羅鼻端一酸,紅了眼眶。她飛快為他拉起被,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不敢給他瞧見。

  幸而司徒無豔才躺上玉枕,眼眸便閉了起來,半昏沈地陷入夢裡。

  他現下躺在雲兒床上,他們不消多時,一旦會再相見的。

  雲兒捨不得讓這群跟隨她的忠臣們流落在這座島上的。

  雲兒也捨不得這麼多日不與他相見的。

  可她當真捨不得他嗎?若真捨不得,當初又豈會送他離開?若真捨不得,現下又豈會鐵了心不與他見面?

  司徒無豔揪起柳眉,黑髮在玉枕上輾轉難安著。

  不過,現下籌碼握在他手上,這座島這麼丁點大,就不信找不到她。

  “雲兒……說個明白……”他低喃著,感覺有人輕撫著他額頭,一股藥草味道在他鼻尖兒打著轉,他想睜開眼,卻不敵藥性,白晰臉兒一側,墜入黑甜夢鄉裡。

  他總覺得雲兒此時便在他身邊哪……

  段雲羅坐在長榻外側,望著他臉龐,淚水終在此時方滑下臉龐。

  世人皆不齒棄糟糠妻于不顧之負心男子,可她與那些男子又有何不同呢?總歸不也都是追逐著榮華富貴去了嗎?

  “我是不得已的……你知道我這命既是眾人所救,便得對得起眾人。我爹陷天下百姓于苦難,我又豈能置一切於不顧呢?”怕驚醒他,她的話只能無聲地吐納著。

  “我當年棄你而去總是事實……而今你已是攝政王,想要哪般女子不能得呢?我不要求你再度接納我,只求你真瞧見了我以後,別用奇特眼神望著我,至少我曾經是個能與你交心之朋友哪……”

  段雲羅無聲地續續說著,拿起銀箸,撥弄著香爐,讓藥香在屋內散得更濃些。

  她奢望得不多,能這麼瞧著他一夜,便像是天賜福分了。

  原以為此生再也見不著他了哪!

  段雲羅凝望著他在燭光下益發清豔臉孔,她忽而揚起唇,笑了。

  說不渴求再度被他擁入懷,是假的。

  可她不強求,也沒資格強求哪……

  司徒無豔這一睡,就是兩日兩夜。

  待他醒來時,但見絹兒趴在長榻邊睡得正沈。

  他定定看了她一回,對於女子這種異常關心原是不屑一顧地,可他此時卻避開她身子,輕步下了榻。

  是雲兒要絹兒這般待他的,他不想辜負她的心意。

  司徒無豔推開門,才走出院落,便不顧尚未全然病癒身子,開始領軍在島上四處尋找段雲羅蹤影。

  這一找,又是兩日兩夜。

  他踏遍了島上每一寸,卻是連一抹閒雜人等影子都未曾瞧見。

  怕國內政事再生變,司徒無豔讓楚狂人先領著軍艦回國,自個兒則仍待在島上和段雲羅耗著耐性。

  這一夜,海上風狂了些。

  司徒無豔已經不想再費事找人了,他在海邊吹了一晚的風,滿頭青絲全讓海風給吹成糾結。他知道自個兒被海風吹得頭疼,可他不甘心就這麼放手。

  他黑眸一眯,急怒之下,準備回房要嚴刑逼問絹兒!

  絹兒若是再不說出雲兒行蹤,他明日一早便要領著大軍,將全島之人一併帶走,屆時看雲兒是現身不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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