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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第六章

  加護病房內

  “對不起。”

  米達夫喃喃地訴說看他的抱歉。

  “我是個小心眼的混賬丈夫。”他憔悴的臉上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

  斯文的東方容顏,早已因為身心的折騰而瘦削,無心在意臉上新生的胡渣,一向儀容合宜的身上,此時卻掛著一件皺巴巴的襯衫。

  “你聽得到我說的話嗎?還是你現在正站在我身後嘲笑我呢?”

  米達夫握往她冰冷而無知覺的手,懺悔地低語:

  “知道我怎麼發現真相的嗎?我揍了湯米,在你簽上離婚協議書回到臺灣的那一天。”

  “在我第一個拳頭落下時,他就哭著供出了一切——你到南美洲散心,要他幫忙看屋,他卻找了女朋友到我們臥室上床。湯米迷戀你,找的女朋友是個東方人,他甚至要她在肩上同一個地方刺青。”

  “很可笑,對吧?我當時為什麼不直接推開臥室的門,看清楚床上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已習慣自言自語的他,看著她在呼吸器下的臉龐。

  在她出車禍之前,他從沒注意到她的臉龐竟也是小巧的。她太明亮,明亮到讓人只見到她美麗的火焰,而忘了她也可能是個怕孤獨的女人。

  “你可能到現在都不清楚為什麼在你從南美洲回來時,家裡等著你的竟是我媽媽,還有一張我已經簽名的離婚協議書吧?我不敢留下來,怕自己一看到你,就會失控犯上殺人罪。我不想讓你知道我的在乎,而我無法對你的外遇表現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男人的自尊是火燒不爛的固執。”

  “上天沒有註定要我們分開,是我的嫉妒和愚蠢讓我們走上不同的路。”

  米達夫看著她,心更苦了。

  “我現在說這些是為了什麼了?為我自己脫罪嗎?或者是我在向你告解?誤會你的這件事我不曾告訴過任何人。我是一個可恥的丈夫,竟然不信任我自己的妻子!”

  米達夫無力地垂下肩膀,對著地板歎了口氣:

  “知道真相後,我沒有馬上趕到臺灣接你,我想我們彼此都需要一點時間。另一方面,我也想把美國這邊的事業做一番整頓,如此我才能全心地留在臺灣和你重新開始。不過,我雇了私家偵探觀察你的一切,你的一舉一動我不曾放手過。你交過幾個男朋友,卻不和他們有太深入的交往。我傷你很深,對嗎?”

  玻璃窗外的護士輕敲了下窗,引起米達夫的注意。

  “時間到了。”

  護士指指牆上的鐘。經常破例讓米先生在裡頭多待幾分鐘,因為他對妻子的愛讓人不忍心分離他們。

  “會客時間到了,我該走了。我爸媽今天下午到臺灣了,他們想來看看你。上個月我和媽媽談過之後,她已經知道我的心意。為了她的孫子,她現在可能比任何人都還捨不得你。”

  彎身在她額心印下一吻,他站起身——

  “我走了,去接爸媽,晚上再來看你。佩藍和明蓉晚上也都會進來和你說說話。你高興嗎?好好休息吧,我愛你。”

  他沉重的腳步聲遠離了病房,床上的人卻微微張開了唇——

  ——別——走——

  巫靖雅混沌的腦子裡浮現一個個問號,壓得她的眉鬢疼痛不已。

  米達夫為什麼總在離開她?

  心好痛——就像離婚後剛回到臺灣的那段時間一樣地痛。

  她想睜開眼睛——

  緊蹙的雙眼努力地想抬高眼皮,沉沉的睡意卻一波波地壓上她。

  好奇怪——離婚後她開始失眠,現在卻為什麼一直想睡覺呢?

  也許是該好好睡一覺了,那些關於離婚後的事件也許都是個夢……

  六個月前

  “痛!”

  巫靖雅哀叫了一聲,掙扎著從床上起身,拿了一瓶水咕嚕咕嚕地喝完了大半瓶。

  昨天不該和陸迅喝那麼多酒的!

  她把瓶子往地上一扔,把臉又埋回枕頭裡,陣陣的抽痛像是來自鬢邊,又像是從眼窩處發出的麻刺感。

  睡覺、睡覺、睡覺……

  她的唇不斷地催眠著自己。窗口的陽光還未亮到刺眼,不過是六點多的光景吧?她昨晚喝酒喝到三點多耶!

  在床枕間蠕動了好半天,她放棄了再度入睡的念頭。

  把手伸到一旁的桌頭櫃,抓到了一包煙和打火機。在她還沒坐起身之前,煙草燃燒的味道就已經在密閉的房間裡漫了開來。

  在不扯到頭部的狀況下,巫靖雅緩緩地讓自己靠向床頭。昨夜一襲的黑色露肩軟衫,在她一夜的輾轉反側下,早成了酸菜幹一團。

  她的日子過得很荒唐,她知道。

  如果夜夜笙歌可以麻痹痛苦、如果酒精可以遺忘一切、如果尼古丁可以讓她拋開過去——

  那麼她該是全世界最快樂的人!

  吞雲吐霧完,她走到化妝鏡前沾了些卸妝乳液,呆呆望著鏡中那張描繪精緻的臉龐,慢慢地抹去了所有色彩。

  她的唇不再豔紅、她的睫毛不再炫藍、她的臉龐少了粉底的潤色……

  巫靖雅扶著桌子打量著自己——她看起來像個女鬼,一個臉色慘白的冤屈鬼。

  “你這個大笨蛋!如果那麼在乎他,他去加拿大的時候,就應該乖乖待在家裡打理好一切等他回來,而不是他前腳一出,你後腳就跑去南美洲逍遙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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