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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怎麼了?你心裡有事嗎?”君緋雪挪過身子靠在他的身側。

  “雪兒,咱們該回金國了。”完顏術盯著她的眼說道。

  君緋雪笑容在瞬間淡然了,她低下頭,心頭一慌。

  “一個月到了嗎?”她低語著。

  “還有十日,但……”完顏術抿著唇,還是沒說出皇上急召他回去,定然是與駙馬有關之事。

  “我曉得你有你的難處,用不著對我解釋,況且,也該是回家的時候了,義父、義母不知有多想念我呢!”她緊絞著手指,卻仍然對他擠出一個笑容。

  “不開心便說不開心,我不許你在我面前強顏歡笑。”完顏術濃眉一皺,黑眸逼到她眼前。

  “為什麼急著回金國呢?又要領軍出征了嗎?”她輕顫地問著。

  “不,短期內不會出征。是宮內有些事,要我回去處理。”他淡淡說著。

  君緋雪松了口氣,伸手環住他的身子,小臉輕靠在他結實臂膀上,柔聲地說道:“那我便放心了。”

  “我原就打算再過幾年後,便要卸下將領一職。近來更覺得若在這一、兩年提前交出兵符,也未嘗不是件美事。”這幾日得了空,坐在溪邊林間陪著她,他想了不少事。

  “你不是喜歡馳騁沙場的感覺嗎?”她豐豐握著他的手,低聲問著。

  “我父母早亡,戰場上豁了性命出去,我原也沒什麼不舍。可現下有了你,我既捨不得你難受,也以為和你過著平凡夫妻生活,也沒什麼不好。”完顏術實話實說著。

  “術!”君緋雪激動地低喊出聲,驀地摟住他頸子,一個用力過度,便把他整個人撲到在雪地。

  雪地上染了層霜,完顏術一個沒留神,竟在地上打了滑,兩個人一塊在雪地上滑了好幾步之距。

  兩個人全笑出聲來,可君緋雪的笑聲沒能持續太久。

  “術……我雖不想你上戰場,可我也不能讓你為我成為金國罪人,你畢竟是金國的戰神哪。”君緋雪伏在他胸膛上,低聲說道。

  “我自十六歲便入了軍旅,這十多年來,仗打得也倦了。倘若是為了護國衛民,我拚命也無妨,但若只是為了土地疆域增長而起之無辜殺孽,我便不願再造。我而今更能體諒到別人妻子等候丈夫回家之心情哪。“毫無牽掛之人,才能縱橫戰場。少了那股氣勢,自是少一分勝算。

  “皇上會允許你卸去將領一職嗎?”她擔心地問著。

  “若有人能接替我這位子,有何不可。我交出兵符後,便可毛遂自薦訓練宮內飛虎卒,武功不只是攘外,也需要安內才是。”完顏術撫著她的髮絲,黑眸含笑地望著她。“日後,我卸去將職,你高興每年來『雨花院』住上多久,咱們便住多久。”

  君緋雪拭去眼眶淚水,笑著點頭又點頭,緊緊摟著他。她求的向來不多,可上天卻賞給她一個完顏術。即便今生註定沒有子嗣,她也覺得知足了。

  “好了,咱們該去準備行李了。”

  “嗯。”君緋雪柔順地說道。

  午膳後,他們在陽光正燦亮時分,離開了雨花院。

  此時,偎在完顏術身邊的君緋雪萬萬沒想到,等在她面前的竟會是一場風暴。

  兩人才回到大金不過數日,君緋雪便又病倒了。

  她又吐又幹嘔,臉色蒼白得讓完顏術心疼。他在發了一頓脾氣後,喚人傳來了王大夫。

  正當完顏術等著大夫為她診脈完畢時,殊爾哈齊匆忙地進了房,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完顏術臉色一驚,霍然起身。

  “你好生歇著,廳裡有客,我去去便回。”完顏術彎身撫著她的臉頰。

  “嗯。”君緋雪露出一個虛弱微笑,因著心窩正犯著疼,也實在沒力氣多說話。

  完顏術走出門,囑咐了殊爾哈齊到書房收拾一些記錄著蕭肅戰功之書卷後,又交代了丫頭、婆子,待會兒務必幫君緋雪在床上再多加件褥子。

  完顏術快步走出庭院,每走一步,他都在同時沉吟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繞過練功院,走過月亮門,踏上頭廳外的長廊,長廊內側已站滿了神情肅然之飛虎卒。

  完顏術一進頭廳,才瞧見坐於上座之人,他便單膝落了地。

  “完顏術拜見聖上。”

  “平身、平身。”烏祿親自上前,笑容滿面地雙手扶起完顏術。

  “不知陛下親自到訪,未曾遠迎,請您恕罪。”完顏術起身後,仍是恭敬地彎身為揖。

  皇上宅心仁厚,愛護黎庶,向來是為他所敬重之長者。

  “免了這些禮數吧。我雖要大家學習漢人各式典籍禮法,但咱們骨子裡總還是金人的遊牧性子。別拘泥這些文人耨節,咱君臣坐下好好聊聊。”烏祿先在靠窗椅間坐下後,便招手讓完顏術坐到身邊。

  “陛下親臨,不知有何要事能讓我為之效勞?”完顏術朗聲問道。

  “朕知道你今日回府,加上好久沒到你這府裡走動走動,心裡想著便來了。說是有什麼要事嘛,倒也沒有,只是天下父母心,有些事想找你商量。”烏祿微笑地說道。

  “陛下請說。”完顏術健碩身子一僵,力持鎮定地說道。

  “你知道朕一向將你視為金國開疆辟上的左右手,也向來欣賞你的忠貞愛國之心。現下,朕也不隱瞞什麼了,靖國公主是我最寵愛的女兒,她的婚事我左思右想了許久,還是只有你能讓我安心。”

  “謝聖上恩寵。”完顏術矍鑠雙眼直視著皇上,毫無所懼地說道:“屬下以為蕭肅年紀與公王相同,不但事母至孝,又是飽讀詩書之才俊,匹配公主金枝玉葉,是再恰當不過人選。”

  “言下之意是,你不願迎娶靖國公主?”烏祿皺起眉,神色不悅。

  “小的已有論及婚嫁之姑娘。請陛下恕罪。”完顏術單膝落地,臉上堅定不曾動搖半分。

  “那倒無妨,公主如同朕已故昭德皇后,是為明理之人,絕不會不許你娶妾。”烏祿笑著說道,織金大袖一揮,恍若事情就此決定。

  完顏術無言了一會,明知道此話一出,要冒著觸怒龍顏之危,但他還是開了口:“請皇上恕罪,完顏術這生只迎娶一位妻子。”

  “大膽!”烏祿臉色一變,霍然起身瞪著完顏術。

  完顏術單膝著地,眸光卻是不閃不懼,定定地迎視著皇帝。

  氣是那名女子慫恿你如此嗎?如此善妒之女,豈可擔當將軍夫人之名!”烏祿難得地動了氣。

  “並非她善妒,而是臣除了她之外,再也無法將其他女子放人心裡。”

  “婚姻之事,又豈只是情愛二字。”烏祿氣得一拂抽,板著臉在屋內走來定去。

  “陛下自昭德皇后去世後,便不曾再立中宮,那是因為昭德皇后在陛下心中地位,無人能及。臣心中的那個人,也是如此。”完顏術未懼於皇上怒色,仍然執意說出心中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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